就像是步霄情書裏的那句“時間一會兒很漫長,一會兒又很短暫”一樣,時間真的變成了一個沒什麼了不起的概念,它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跟他在一起和分離時,相對論體現得那樣的明顯。
如果一個人的出現篡改了你的時間,那麼他很有可能將肆意侵占你餘生的每一個瞬息和心裏的每一個角落。
“你明天幾點的飛機?”睡前,魚薇在床上躺下時衝步霄問道,她今天一天都沒問這個問題,可越臨近那個時間,她越是有一絲心慌。
“早上八點多。”步霄在床沿坐下時,聲音也變得有點疲憊。
這麼早,幾乎是天一亮他就要走了,魚薇現在跟他一起躺在床上,才體會到那種滋味,輕壓慢撚,綿長而難以消退,在心裏無處不在,遊走、流動著,她漸漸把那種感受變了埋怨,她到底為什麼要承受這些,步霄從頭到尾都沒有錯過,她更沒有錯過,為什麼他被逼走了……
步霄摟著魚薇,慢慢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裏呼吸變得有點紊亂,轉過身,一手扳過她的小腦袋,低頭望著她:“怎麼了?”
魚薇咬著後槽牙,她幾乎就要忍到明天他走以後,自己一個人爆發的,她用力克製著慢慢咬字道:“你要知道,你什麼都沒錯……”
依稀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水光,步霄原本就知道她根本不會那麼好受,這會兒都快心疼死了,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真的沒事兒,我很快就回來,等我掙一筆大的,帶著你滿世界溜達,咱們把地球當成地球儀給玩兒了,怎麼樣?”
魚薇聽他開著玩笑,說哪裏哪裏風景不錯,哪裏哪裏一定要去,她緊緊地摟著步霄,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味道,一秒鍾也不想浪費。
“快睡吧,很晚了。”步霄眼睛沉黑地望著她,提醒道。
明天她上課的時候,他就已經走了,天就快要亮了,睡著了這個夜晚隻會更短。
可她還是不小心睡著了,於是再一睜眼時,窗簾的縫隙裏灑落著青藍色的光,是天將要亮起來的樣子,身側已經沒了人,浴室裏傳來水聲,是步霄在洗漱的聲音。
那一刻的感受真的是她從未體會過的,魚薇掀開被子、趕緊爬起來,她知道時間不剩多少,走去浴室時,看見客廳擺好的步霄的行李箱,她佯裝成什麼都沒看見,胃卻像是被揪住了一樣,忽然有種想吐的感覺。
拉開浴室的門,步霄朝著她望過來,他在刮胡子,和往常一樣露出壞笑:“寶貝兒,睡醒了?”
他就跟一會兒要離開這事根本不存在一樣,跟她一起洗漱,換衣服,吃早飯,魚薇看著牆上的掛鍾,五點、六點、快到七點,三根針走得飛快,無法停下……步霄終於檢查了一下行李,站起來說道:“走了。”
青天白日,正是陽光最溫暖明亮的時候,畫麵裏的一切被照得很清楚,他穿著長長的黑外套,邁開腿,朝著門口走,臉上的笑容又壞又輕佻,每個她熟悉至極的細節都被她看進眼裏,貪婪地想把所有細枝末節都烙印在腦海深處。
走到門邊,步霄停下來問她“不跟我抱一個?”,魚薇走過去,緊緊地跟他擁抱了一下,臉埋在他的胸膛,似乎抱了很久又似乎短得隻有一秒鍾,所以他的體溫轉瞬間就消失了。
沒有說再見,仿佛隻是一次簡單的離家,下午就會回來一樣,步霄用明亮狡黠的雙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魚薇,挑挑眉梢對她笑了一下,出門後,替她把門帶上了。
“啪嗒”一聲,門嚴絲合縫地被關上。
整個世界,忽然就剩一片死寂。
眼前突然間變得空蕩蕩的,隻剩下一間屋,可她分明還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煙草味和熨衣水的香氣,糅雜在一起的那個味道。
步霄走了,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她在從這一刻開始的一段未知的時間裏,不會看見他了……魚薇頓時有種衝動,想把門打開,跑下樓梯,一把拉住他,讓全世界都去見鬼,誰都是自私的,憑什麼自己不行?如果他們都知道步霄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在此時此刻,整個世界都被掐斷了聲響,抽離了光線,隻剩下這一道被關上的門,誰都會理解她的痛苦。
魚薇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那種忽然而至的安靜就是一種最殘忍的實感,排山倒海地壓迫著她,無法緩解。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覺得滿屋子都被照射進來的陽光包圍在一種近乎虛假的明亮裏時,魚薇走到陽台,朝樓下看去,步霄的黑色轎車已經不在了,原本停車的地方,空空蕩蕩的,他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