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薇睡前,看著對麵牆上“平步九霄”四個字,他的名字,這一刻,她想念步霄想到了極致,甚至有些鼻酸。
大概是因為睡前想的事太過沉重,再加上一夜勞累,魚薇睡下後,很快就睡著了,但睡眠很淺。
窗簾沒有拉嚴實,屋子裏一半黑暗一半日光,魚薇的夢境一重又一重,紛紛遝遝地襲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全是噩夢,大部分都是她之前經曆過的事,她絕望地在漆黑裏奔走,痛哭,企圖抓住什麼,確實地抓住了之後,卻又發現是鏡花水月,手裏空空,她朦朧間看見母親好端端在廚房裏做飯,她開心地抱住媽媽喜極而泣道:“媽,原來你沒生病,你好好的活著,還在家裏呢,我一直以為你死了……”
但夢和夢的罅隙間仔細一想,人早就已經去世了,魚薇不由得再次哽住呼吸,深深陷進悲傷裏。
好幾段是媽媽去世之前的片段,媽媽是肝癌末期離開人世的,最後那段日子,因為上消化道出血,大口大口地吐血,她又夢到那個時候的自己,病床前無力地企圖為母親做些什麼,但沒有用,她滿手是血,全身是血,床上、地上,那血止不了地往外湧。
夢裏,她又去考了一次中考,考到最後一門,她心裏總也不安,強撐著一場場考試,幾乎每場下來她的襯衫都是濕透的,人幾乎脫水,目力所及的事物都虛了影,考完的那一刻她跑出考場,天氣極熱,柏油路的一切都被白茫茫的熱汽扭曲了形狀,狂奔回醫院時,人已經沒了……
病床上是空的,屋子裏是黑的。
魚薇頓時變成了一個散了線的木偶,一個踉蹌扶著病房的門緩緩跌坐,天旋地轉的。
她真的受不了,她覺得心像是被撕裂開一樣,世界隨著心一起被撕裂了。
明明知道是夢,她還是忍不住扶著門框,嚎啕痛哭起來,為什麼這種事非要在夢裏再經曆一次?
不知道哭了多久,恍惚間,她隻覺得自己的手肘被一雙有力的手扶穩了。
魚薇哇哇哭嚎著,轉過頭,看清楚的眼前的人,她才覺得這個看上去毫無盡頭的噩夢終於要結束了,有人來救她了。
步霄神情凝重地站在她身後,扶住了她,一把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是她夢境裏唯一清晰的麵目,清晰到眉眼可見,宛如真實。
她哭得更凶了,撲進步霄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就像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三個字不可抑製地從喉嚨裏嘔出來,那樣從靈魂深處傳來的聲音是無望而殘酷的。
“步叔叔……”她大哭道,哭聲幾乎要把她從內而外地翻開來:“我媽死了!我沒有媽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幫幫我……”
步霄垂下長睫,緊緊抱住她,撫摸著她腦後的那隻手掌寬大而溫熱,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口,讓她放聲大哭。
不知道又喊了幾遍“步叔叔”,有可能是睡著的,也有可能是醒過來了,魚薇猛地驚醒的時候還在痛哭,哭了很久,她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在哪兒,可她無法控製自己冷靜下來,她從來沒有一個時刻這麼需要過步霄,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要,隻想看見他,就像在夢裏一樣,隻要他來了,她就有個地方可以停靠。
他從她十四歲的時候就一直陪著她了,媽媽生病時,步霄來幫自己,媽媽去世時,步霄來安慰自己,就連去公墓放骨灰盒,也是他陪著自己的。
魚薇在這一刻有多想讓步霄回來,她自己也無法丈量這份心情,她從他離開之後,就一直積攢的無助、孤獨、想念,終於在這會兒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