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所以她是書裏的人?

那麼應褚?他也是書裏的人物嗎?她忽的想起了暑假開始時, 她不小心被明旌給撞傷,當時在醫院中, 她曾經做了一個夢,不僅夢到自己被砍,還夢到了一本書。那本書是叫什麼名字呢?

她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李言蹊的臉色白的跟紙一樣,眼神有些茫然。在有了讀心能力以後,她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讀心能力, 懷疑她是不是哪裏聽錯了。

風吹拂了過來,讓李言蹊感覺自己四肢都冰涼了。她也分不清是風吹得身子冷還是心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情如同第一次得知媽媽重病的消息。

這時候,冰涼的手忽然被握住, 那手微涼,還帶著薄繭, 卻帶給了她某種溫暖的支撐。她不由抬頭看向了應褚。應褚眉心緊皺,眼中是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擔憂。

被他這樣看著, 李言蹊心頭忽的湧現出一股的委屈, 她眼中霧氣氤氳,水霧讓她視線模糊了起來。

“我們先走。”因為擔心被斐嶸他們聽到,應褚附在她耳邊說道。溫熱的氣息環繞著她,這夜風中的溫暖讓她很想依靠過去。

他拉著她的手,從另一條路離開, 動作很輕, 免得驚動仍然在爭吵狀態的斐嶸和張芮雅。

等李言蹊理智稍微回籠的時候, 她已經坐在了路邊的石椅上。周圍沒有應褚在,隻有昏黃的路燈陪著她,帶給她一點慰藉。

她望向天空,點點繁星布滿了天空,忽明忽滅,深邃而美麗。從她麵前經過的同學們嬉嬉笑笑的,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味道。不遠處還傳來了打籃球的聲音——就算是晚上也阻止不了一些男同學打球的熱情。

這一切,都是她早已習慣的日常,如水滴聚成溪流一般,彙成了她人生的軌跡。怎麼可能是假的?明明都那麼真實,她怎麼可能隻是書裏的人物,命運早就被作者的筆給決定。

還有應褚。從媽媽去世後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應褚。給她補課,總是隨叫隨到的應褚。在外人麵前看似溫和有禮卻又冷淡疏離的應褚。越長大越覺得看不懂的應褚。這樣的應褚,也是書裏的人物嗎?

在腦海中浮現出應褚的臉時,她下意識地看向周圍,尋找他的身影——對竹馬毫無保留的信任,讓她覺得應褚不可能丟下她一個人不管。沒一會兒,應褚的身影便出現在視野中,簡單的休閑服穿在他身上,就有了不同於旁人的風度,讓他在同齡人中十分鶴立雞群。

應褚很快走到她麵前,將手中的東西塞在她手中。

李言蹊就著路燈的光定睛一看,除了一個熱水袋,還有一瓶溫熱的奶茶。原來他剛剛是去這附近的超市買了這兩樣東西。

她抿了一口,熱熱的奶茶讓身子都暖和了起來。現在這季節雖然白天還有夏天殘留的熱氣,但晚上因為風涼的緣故,日夜溫差挺大的。不過再冷,也不至於要用到熱水袋吧?

她望向應褚,“你怎麼買熱水袋了?”

“你不是來例假嗎?敷熱水袋會舒服一些吧。”作為一個和妹妹相依為命長大的男人,應褚對於生理期並不陌生。

體內的血液在這一刻湧上了天靈蓋,李言蹊臉頰燒了起來,“誰說我來例假了?”

應褚難得遲疑了一下,“我剛剛看你臉色很蒼白,以為你來例假難受……”

他妹妹橙橙痛經的時候比這情況還嚴重。

放在膝蓋上的熱水袋更燙手了,李言蹊咬了咬下唇,“我不是,我剛剛隻是想起了之前做的一個噩夢,所以難受。”

她直直地看向應褚,眼中有茫然、不安和難過。即使麵對應褚,她也沒法將這件事全盤托付出來。難道她要告訴應褚,無論是她還是他,都隻是書中的人物。而斐嶸曾經看過這本書,對他們的命運了若指掌。他知道李言蹊早逝,知道應褚將來很有出息,知道溫喬日後會成為大明星,同應褚有著曖昧關係。

不行!不能想!再想下去,她就要控製不住哭的衝動了。明明她平時不是愛哭鬼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說給我聽吧。”

李言蹊張了張嘴,卻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垂下頭。

半晌,她幽幽說道:“我夢到我隻是書裏的人物,而且還是很早就死的炮灰。”

“我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作者隨心所欲寫出來的故事。”

“我一想到這個夢,就忍不住懷疑起了世界。”

如果說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書的話,那麼斐嶸就是所謂的穿書者吧。在他原本的世界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著書裏的他們評頭論足。他們提起她時,會想到什麼呢?炮灰?紅顏薄命?或者什麼都不是?

她正胡思亂想著,臉頰處突如其來的痛覺讓她一下子回到了現實。應褚現在正掐著她的臉,力道可不輕,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做憐香惜玉。

“痛!痛!痛!”

應褚鬆開自己造孽的手,淡淡道:“嗯,現在清醒過來了吧。”

李言蹊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你也太狠了吧。”

“誰讓你胡思亂想這些的。”

李言蹊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還是氣得鼓起了臉頰,“好歹我也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就不會溫柔一點嗎?”

應褚嘴角勾了勾,他平時的笑容大多是溫文爾雅,此時卻似乎變了些味道。明明還是那個人,卻平添了讓人臉紅心跳的魅力。

他低沉的笑聲在夜風中流淌,“你想要溫柔的方式?”

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

下一秒,他湊了上來,手捧著她的臉,兩人之間距離近得她都可以數他的睫毛了。

“就算全世界都是假的,至少我是真實的。”

她的耳邊炸開了一朵朵的煙花,讓她什麼都聽不到。周遭的聲音在這一刻離她很遠。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剝奪的聲音重新回來了。

應褚已經放開她的臉,手指彎曲成一個圈,在她頭上彈了彈,力道不輕不重的,“下次再說自己是假的,就不隻是掐臉這麼簡單了。”

李言蹊感覺自己的臉在隱隱生疼,下意識地捂住了剛剛被掐的地方。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放心,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的!”

見少女重新恢複了精神,不再是剛剛茫然無措的模樣,應褚微微鬆了口氣,眼中多了笑意。

在他的注視下,原本降溫的臉頰又要開始冒熱氣了。李言蹊轉移話題,“你情話技能滿分啊!剛剛那句話,絕對能哄騙很多女孩子的。”

應褚斜睨了她一眼,語氣讓她分不清是真心的,還是隻是開玩笑的。

“那你呢?能騙得了你嗎?”

李言蹊認真道:“當然沒辦法了!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馬,早就已經免疫了!”

應褚安靜了下來,一會兒後才開口道:“你的手機,我會幫忙拿回來的。那是伯母送你的禮物,決不能落到斐嶸手上。”

他說這話時,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好像拿回手機隻是吃飯一樣簡單的事情,將此事幹脆利落地包攬在自己身上。

李言蹊心中一片發酸,在發酸的同時,不可避免又被感動得一塌糊塗。與此同時,她的體內也重新湧現了一股的力量。她過往的點點滴滴並非虛假,她的將來,也取決於她的想法,而不是受控於別人的紙筆。她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斐嶸眼中的紙片人,戰利品。

“你又不知道他把手機放哪裏,怎麼拿回來?”

“總會有法子的。”

李言蹊抿了抿唇,若說斐嶸是因為愛慕她,所以才將手機藏起來,這話她一點都不相信——斐嶸可不是什麼情聖。隻怕她的手機有什麼玄機在裏麵。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當時沒有繼續留下來聽斐嶸的心聲,不然說不定能夠找到更多的線索。現在就算返回去,也沒辦法。她這讀心能力隻能持續十分鍾,一天隻有一次。

她思考了片刻,心中就有了腹案。她重新拾起笑容,對應褚說道:“你別急著過去找,免得打草驚蛇。我先打探出手機藏在哪裏。”

有讀心的能力,她做這件事可謂事半功倍。

應褚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不會想用美人計吧?”別提,他嚴肅起來,還真的挺能震懾人的。

李言蹊眼睛抽搐了一下,磨牙道:“你想多了!我像是那種人嗎?”

應褚嗬了一聲。

這聲音落在耳中,還真不是一般的嘲諷。

李言蹊沒好氣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為了手機將自己搭進去的。”

她停頓了一下,“總之,你自己先別亂來哦!我可不想你被逮到了,到時候還得去監獄看望你。”

她一點都不想到時候看到“震驚!高材生為偷老舊手機入獄!”的頭條新聞。更不想被廣大記者采訪關於應褚的犯罪心理曆程。一不小心,李言蹊就走神到天邊了。

應褚想笑,又想逗她,“那要是我真的進去了?”

李言蹊沉默了一下,一臉沉重道:“那我會好好照顧橙橙的,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應褚嘴角抽了抽,“那我謝謝你啊。”

“不客氣。你也是為了我嘛。”

被應褚這麼一開解,李言蹊已經不再糾結於最開始的紙片人問題。她父母離異,母親早逝,所經曆過的挫折原本就比一般女孩子多,性格頗為堅韌。就算最初的時候因為震驚於斐嶸的心聲而茫然,現在也已經調整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