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的夏軒喜歡乘坐公交車,那幾個充滿時光痕跡的號碼牌依然沉澱在腦海逐漸酵的畫麵裏,他還記得當時上學搭乘的是6號公交車。?
這路車從城市邊緣的始站出,其中會經過一些主要的線路,最終繞過整座城市。
記憶裏那座城市很大很寬敞,女孩們穿著標準校服短袖紅裙在公交支架下細碎輕語,偶爾一輛機車趕公交車,那些哇然的聲音便足以凝成一道亮眼的風景線,在車輪掀起的風塵裏帶上陣陣熱鬧的喧囂。
而夏軒總是喜歡依靠在窗戶旁的位置,將視線投向窗外陽光普照的街道,看著那幾輛同樣慢悠悠行駛著的公交車,直至林木花草在視線中倒退,晴空裏錦簇的雲朵飄走,那些美麗的風光遠去,他才將自己與這片狹窄的空間分隔成兩個世界。
沒有喧囂。
沒有吵雜。
那個時候,他的家庭雖然富裕,但他總是喜歡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是洗得白那種,藍色的長褲包裹瘦弱的雙腿,下麵是一雙山寨版的阿迪達斯運動鞋,破舊的背包貼住肩膀,單薄得還可以看到兩道交錯的勒痕。
隔著陽光的鋼化玻璃窗,時常可以映出那對幹淨的眼眸裏的黯然。
那是一片孤單的安靜。
從公交車下來,市一中校門前有一個十字路口,每一次夏軒走過這條縱橫交錯的十字路口的中央,他都會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校門柵欄。
那些帶著金屬光澤的鋼鐵闌珊,對他而言,就隻有冰冷。
圍牆內,圍牆外,便意味著兩個不同的世界。
是以從他的學生時代開始,這種厭倦的情緒就在記憶深處根深蒂固。
可惜,他無法改變。
在往後七年裏,夏軒沿著父母安排好的人生軌跡,放棄了對其他事情的追求,順利考上名牌大學。
然而,無法改變便意味著無法前進,無法前進,他的人生隻會像扯線木一樣般任由父母擺布。
在一次相親中,那隱藏在夏軒骨子裏的叛逆終於完全爆出來。
他撕掉了創意總監的邀請函,反駁父母嚴厲的喝斥,隻身帶著行李箱和那把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吉他在外麵漫無目的的漂泊。
那一個夜晚風很涼,斑駁的牆壁依稀可以看到歲月的流逝,熏黃的路燈折射出一道道傾斜的影子,夏軒走到石柱下,看著那一張張語言學習班的廣告單,加上他當時隻想逃離那個讓人窒息的家,終於有了這樣一個大膽的決定。
所以他來到了韓國。
隻是,情況遠比夏軒想象中要糟糕,一個人獨處異國他鄉,不但語言習慣和工作需求不同,在飲食文化上更是大相徑庭。
最關鍵的一點,他吃不慣這裏的食物。
每一天從泛黃褶皺的被窩裏醒來,麵對那塊像魔鏡一樣刺眼的鏡子,夏軒總會看到裏麵那張布滿胡須的臉龐,然後揉著額頭前極其淩亂蓬散的頭,穿上那件洗得白的短袖以及破了兩個洞的牛仔褲,繼續在這座城市開始新的漂泊。
漫長的旅途重複再重複。
直到那一天,夏軒背著吉他來到那座被稱作傳奇的漢江大橋。
這座彌漫著霧氣與霓虹燈燈光的大橋生過許多令人向往與啼笑皆非的故事。
有熱戀中的情人在這裏海誓山盟,步入婚姻的殿堂,也有負債累累的人被追殺至此,抱頭跳下,從此一去不回。
慶幸的是,他沒有戀人,也沒有負債累累。
這座橋很長,夏天的早晨伴隨著清風帶來的涼意掃過漢江,江麵蕩漾的漣漪微微散開,水波泛著晨光的光亮,光影不定的水麵偶爾被從底下湧上來的魚兒攪動,那些原本平靜映在江麵的倒影也在這些時候被打得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