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姑娘一早就租了他的馬車,付了錢後也沒說要去什麼地方,就說在城裏到處轉轉。
既然是邊走邊看,自然就會慢上不少,這一上午,才轉了大半個城。
車廂裏,餘初開了口:“西渡。”
雲錦沿江而建,卻又毗鄰一條大河,兩條主幹河道在這交彙,輻射支流無數,水路四通八達,是古代區最著名水運城市之一。
單單渡口和碼頭,就分為東、南、北三個方向,沿著江線河道的臨時停靠點,更是不計其數。
而西渡口,簡稱西渡。
和其他三個渡口貨運為王的點不同,西渡是雲錦最繁華的娛樂中心之一。
酒樓、茶肆、賭場、拍賣行、戲院、青樓……各種娛樂中心齊聚,卻並不是建在陸地之上,而是建在畫舫和遊船之中。
顧客去消費,隻需通過浮橋或者船夫擺渡,就能夠順利抵達。
餘初到的西渡時候,時值正午,她站在渡口,極目四望,各大娛樂場所大門緊閉,渡口顯得有些安靜。
也難怪。
這些地方,繁華一夜,基本上天亮才關門,這個點,基本都在夢裏。
碼頭旁邊,一排小船拴在了石柱子上,小船有大中小三個型號,大船可渡十幾人,小船隻能乘兩三人。
但是無論是什麼大小的擺渡船,船上掛有統一的雲紋旗幟,黑底白紋,很是明顯。
此時,大多數小船都是空著的。
隻有不到十幾位船夫或在船上隨波安眠,或者相約在一船之上吃飯,相聚聊天。
之前長平盧戈所留的地圖上,所標識的並不明晰,小字標注的也隻有雲錦西渡。
其他細節,無從得知。
餘初來不及吃中飯,從渡口的小攤位上,買了包糖炒栗子,邊吃邊到處晃蕩。
每路過一家店,都下意識的抬起頭去看看人家的招牌。
隻是一條街來回走了一遍,也沒有發現有哪家店的招牌字體、對聯、圖案或者裝修風格是特殊的。
她像是最普通的逛街女子,一路上看看看吃吃吃,順手的時候也會買個首飾和掛件。
逛完所有的店鋪房子,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卻依舊一無所獲。
渡口的商家陸陸續續開了門,行人和攤販也變得多了起來,擺渡的船夫也大多到了位置上。
他們或沉默的坐在船前等人,或笑容熱情的,到處招攬著生意。
餘初坐在渡口的台階上,看著河麵上的無數遊船畫舫,覺得自己可能想岔了。
一想到駐點,她下意識就認為是街道旁的店麵、屋子、甚至是地下室。
隻是,從地理位置上,西渡人多眼雜,典型的不夜地區——大隱隱於市也得像長平那樣,找個地段穩定,治安良好的地方。
餘視線落在河麵上的無數遊船之上,她需要先去看看再說。
此時,一道陰影罩住了她。
男人站在她麵前幾步的地方,跟所有在水上討生活的船夫一樣,他赤著雙腳,雙臂健壯,有著一身黝黑發亮的膚色,身上帶著點魚腥和汗臭的味道。
他平白無奇的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姑娘,要渡船嗎?”
餘初視線從他的臉上,落到了他的脖子上用黑繩串起的掛墜上。
——一個銀色的十字架。
餘初半抬著臉,笑道:“好。”
陰天的黃昏時分,河麵上霧蒙蒙的一片,有畫舫早早的掛起了燈籠,遠遠看去,有朦朧的幾個亮點。
“姑娘要去哪?”
“有什麼推薦的嗎?”
“這裏戲樓、布莊、雅舍、茶館……都適合小姐們去耍上一耍。”
“那先帶我去隨意轉轉。”
“好嘞。”
船夫手握船槳,健壯的雙臂在河上來回搖槳,小船在河麵上平穩滑行,隨著身後的渡口越來越遠,餘初周遭也越來越安靜。
最後隻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和天邊暢快翻飛的鳥鳴聲。
船夫生性沉默,偶爾一句話,也像是直接從肺裏擠出來,前後沒有半點鋪墊:“這船,有個名字。”
餘初看向前麵的船夫:“嗯?”
“友誼。”
“噗——”餘初笑過之後,整個人都鬆了,半躺在船艙上,仰望著天空,“那大哥您得小心些,這友誼的小船,不能說翻就翻。”
船夫愣了一下,低過頭去,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哎。”
他抹了一把臉,再背對餘初時,又站成了一座山的樣子,雙臂肌肉凸起:“姑娘,坐穩了,掉頭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