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金堂錦瑟(1 / 3)

江南,別院,寒風瀟瀟,細雨斜斜。

長離站在院中,看著滿院招搖的梨花,神情淡淡,他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然後手掌翻轉,將花瓣送了下去。

純潔無瑕的花瓣慢悠悠的落到地上,又被寒風吹遠,落的滿身泥濘。

柔弱的梨花花瓣在這清冷的風中飄啊,搖啊,可它們始終無法落到長離的身上,隻能堆積在他的身旁,形成一條雜亂的花徑。

一道灑然的聲音自長離的身後傳來:“你倒是好興致。”

這道聲音聽上去十分的悅耳,仿若古老的洞簫吹動,帶著一絲涼薄,卻又帶這些古老的意蘊。

長離回過身去,就看見,在庭院的另一端,赫然出現了一個青衣長衫的中年人,相貌儒雅,氣度斐然,一雙眼睛仿若夜空中的寒星,藏著千萬般的謎題。

可等你再去看時,就發現,寒星乍然的隱去,隻餘下了從容,這是一個第一看看去就能讓人心生好感的人,也是一個一看便有故事的人。

長離看著這個人,淡然的神色分毫未改,他道:“比不得你,種了這滿院的梨花,寫了滿院的詩,卻不敢踏出這院中半步。”

聽到這句話,中年男人無奈的笑了笑,笑意中還帶著些頹然的味道:“願賭服輸,我自然不會走出這個院落,去麵對世人的眼光。”

“你這是膽怯。”長離淡淡的說道。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確實。”他知曉自己確實是膽怯,可他尚且無法度過心中的那個坎,便讓他繼續膽怯下去吧。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眉眼間還帶著苦澀的味道,正是這抹苦澀,讓他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這個中年人,正是長離六歲時與他論詩的江南第一才子,在輸給長離之後,他便作繭自縛,不肯在踏出這院中一步,因為這兩人論詩的賭注是,輸者斷筆竭墨,再不入江南文壇一步。

當年,這中年人少年意氣,對名滿江南的方家慧童不以為意,既想見識見識傳說中的天縱奇才到底有何本領,又想給長離一個教訓,讓他莫要驕矜放縱,所以,在有心人的攛掇之下,他便與長離定下了論詩之約。

而不知怎的,這約定居然一夕之間傳遍江南,讓無數人知曉,這場約定也由私下裏的較量轉為了光明正大的比試。

這場比試,若是中年人贏了,那是應當,勝之不武,若是他輸了……

因為這一場意外,他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而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吸取教訓,反而興致盎然,甚至在論詩前還與長離立下了賭約,最後,他輸了,不止輸了名聲,也輸了賭約。

自那一日起,他便作繭自縛,不再踏出院中一步,直到他做出一首超越了當年那首詩的詩詞,始終禁錮著他的那一樣東西才會消失。

可這豈是那麼容易的,縱然長離被世人讚為才氣縱橫,可當年詩會上的那首詩,依然被讚為最有靈性的一首詩,而這些年,這人作繭自縛,故步自封,將自己的心與靈性通通的禁錮在這一方小小的庭院之中,又豈能做出驚世詩作?

長離搖了搖頭,不對中年人的行徑做出評價,他寬大的袖擺在空中一拂,人便已出現在庭院中的石桌中,而這時,空氣中飄蕩的細雨正好消散。

被雨水打濕的石桌帶這些寒氣,可中年人也沒有顧慮那麼多,他直接走上前,在長離的對麵坐下,然後道:“你倒是會掐時間,我三年前釀的梨花酒以釀好,正好起出。”

多年來困在庭院中,倒讓他的心境平和了些許,與長離的關係也慢慢的好轉,近來都能以友人相稱。

長離的衣衫完全沒被雨水打濕,他覷了一眼這中年人,也就是鄭憑風,便隨意的說道:“你的酒,不值錢。”另一層意思就是,不值得他覬覦。

鄭憑風也不惱,他自在的說道:“是不值錢,但也費了我不少的心思,你來了也正好品鑒品鑒,看看這梨花酒去年的梅花酒要如何?”

他愛喝酒,也喜釀酒,在困於庭院中後,這個愛好就被放大,以至於他有事無事就要釀一壇酒。

自賭約過後,長離便時常來到這處別院中,與他論道,此時倒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