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真相會如何呢?
興許梁鳳歌根本就食譜也要,她也要。周嘉先如果要了食譜,大概連新城都走不出去;如果要了她,大概會血濺當場。這才是真正的梁鳳歌。朱卿卿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抱著膝蓋笑,她就是陳紹諴說的那個庸人。
朱卿卿一直坐到炭盆裏的炭火盡數熄滅,冷得受不了了才鑽進被窩裏去,然後就一覺到天明。
昨夜下了大雪,青白色的雪光透過窗紙將茜紅的錦帳照得多了幾分冷意,朱卿卿怕冷地往被窩裏縮了縮,捏著嗓子小聲喊清泉:“清泉,給我弄個熱乎乎的湯婆子來……還有,我要在床上吃早飯!”她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做人麼,辛苦一場本來就是為了享受,沒條件也就算了,有條件還非得逼著自己受罪,那必須是有病。
清泉抱著一個熱乎乎的湯婆子小跑著進來,臉色微微不自然:“您真的要在床上吃嗎?”
“你有意見?”朱卿卿滿足地把湯婆子抱進懷裏,再把被子裹了裹,“你給我壓一壓腳那點,那兒有點空,冷風進來了。”
清泉有點想哭:“您高興就好,奴婢那兒會有意見?將軍有吩咐,天塌下來也不要緊,最要緊地就是把您伺候好,讓您開開心心的就夠了。”
朱卿卿打了個嗬欠:“到底是住在別人家,太懶散不像話,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有點不舒服。”
清泉雞啄米似地猛點頭:“您一年到頭都在辛苦,偶爾歇歇也是人之常情。那,三老爺問起呢?”
朱卿卿懶洋洋地道:“還是不舒服。”轉眼見清泉還杵在她床前站著不動,便笑了:“可是你也想歇歇?這裏不行,等過段日子,我放你幾天假,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快去拿飯吧。多拿點兒,你也吃點好吃的。”
清泉的眼皮猛抽了幾下,捏著嗓子道:“您不是真的哪裏不舒服吧?要不,請個大夫來瞧?”
這丫頭平時可沒這麼囉嗦,朱卿卿頓生疑竇:“你要幹嘛?”
清泉不露痕跡地往外呶呶嘴,轉頭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奴婢去拿飯。”
朱卿卿慵懶地翻個身,背身麵裏,閉上眼睛繼續睡。不就是梁鳳歌來了麼?來得倒挺快的。想來新城這邊養得有他家的信鴿吧?這大雪的天兒,信鴿居然不迷路?
“起來吃飯。”梁鳳歌的聲音在外間響了起來,語氣裏帶著不容拒絕的冷硬意味:“一刻鍾後若是你還沒出來,我便親自來請你。”
“你敢。”朱卿卿不屑,“這可不是你家,是我們朱家。你不要臉,朱家人可還要臉呢。”
“是麼?”梁鳳歌垂著眼把碗筷一一布好,“他們要臉不假,但他們更要命。不然,你以為我如何能進到這裏頭來?”
“呸!你是在威脅我麼?當真是亂世,禮崩樂壞!”朱卿卿低聲詛咒,把無辜地湯婆子扔到地上去,再坐起身來,嗬著冷氣把衣服胡亂套上,哆嗦著走出去,抱怨清泉:“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多加幾個火盆子,你是想冷死我麼?”
“我知道你怕冷,所以咱們的新房裏裝了火牆。即便是寒冬臘月,屋子裏也可以隻穿一件單衣。”梁鳳歌不看她,把一碗已經撇淨油的雞湯推到她麵前,“窗外養得有碗蓮和錦鯉,你若是寫字看書眼睛乏了,便可以逗逗魚兒活動活動。”
朱卿卿悶聲不吭地喝了一口雞湯,雞湯不冷不熱,溫度剛好合適,鹹淡鮮香,想必在灶上燉足了一夜。雞湯入腹,整個人都溫暖起來了,她這才有閑心偷瞟了梁鳳歌一眼。
梁鳳歌此刻絕對說不上英俊瀟灑,他迎著風雪騎著馬趕了一夜的路,就算是有貂裘護身,也禁不住風雪交加,因此他的頭發是濕的——風雪凍硬之後再逢熱化開,就成了水。身上的衣裳也有點不合時宜,又皺又濕,靴子也是濕的。
朱卿卿不是不心軟,但她很快又硬起心腸,想要逐鹿天下的男人,這麼點小苦頭算什麼?就當是他為了那本食譜而來。於是她又心安理得地喝了一口熱湯。
梁鳳歌照舊沒有看她,而是盯著他麵前的那一罐子雞湯,用十分平靜的語氣道:“按照原計劃,我應該在後天早上才到這裏,但我想,既然你父親到了,那你應該會有話想要對我說。怕你不方便,所以我就來了。”
冒著風雪趕了一夜的路,就是為了等她問他的話?朱卿卿的雞湯有點喝不下去了,她覺得不管怎麼樣,就算是談判,也應該在友好和平的氣氛下進行比較好。她拿起另一套碗筷,給他舀了一碗熱湯,沒撇油,就這樣遞到梁鳳歌的麵前:“聽說男人是需要油水足一點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