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結局（一）
如果不曾與他相遇，如果不曾答應他和他一起走，今天的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每當人們絕望了，後悔了，就會幻想如果一切從頭開始，一定會避免這個錯誤，結局一定更美好。可是，時光不能回溯，就像心中被愛人割過的傷口即使痊愈也會留下傷痕，一切永遠無法回到最初。
“凱伊，我真的不想恨你。恨一個人是多麼沉重的負擔，恨會讓我一輩子都不快樂。”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男人眼中還未來得及掩飾的一抹痛色。
該不該慶幸，起碼這個時候他並不是無動於衷的？
“可是，我卻不得不恨你。是你殺了我唯一的希望，當一個人連希望都不存在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的心已經碎掉了，你永遠不會明白我這一刻多麼痛苦。所以，為了活著，我必須找到一個支撐，幫助我活下去。”她抬眸，對上他的，一字一句：“那就是恨你。”
親愛的凱伊，對你已經沒有愛了。恨，當然當然。
男人沉靜的站在那裏，不辯駁，不反抗。唯有在藍苧欣說恨的一瞬間，高大頎長，比例完美的身體才像被誰紮了一刀的震動了一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其中的情緒一樣的難懂莫測。
可她不想懂了，她不會再妄想去猜透他。他們之間，永遠都隔著那道深深地溝壑。如今，那道溝壑已經變作深淵。
他們，如此接近。心，卻已經咫尺天涯。亦或者，他們從來就沒有接近過。
過了很久，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恨吧。雖然不是愛，但是恨如果能留住你的話，那就恨吧。至少，你心裏還有我，不是嗎？”
藍苧欣輕輕頷首，淺淺笑著：“好，如你所願。我會用這一生來恨你。”
此刻，藍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凱伊怔怔地看著她，想說什麼，卻張開嘴半天都沒說出來。到最後也隻是嫵媚一笑，淡淡的應了一聲：“好。”
病房內，再次恢複寂靜。他也走了。
冰冷，孤獨，才是一直陪伴她的東西。就連這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也離她而去了，看著男人消失的方向，看著冷冷被關上的門板，藍苧欣扯出一個無力，卻哀涼的笑容。
她多傻，看她多傻，究竟愛上了一個怎樣的男人？
人總是不能選擇愛上誰，也許一個回眸，一個錯身就要付出一輩子的代價，多麼悲哀。愛上不該愛的人，對錯誤的愛情心存希冀，那更是悲哀痛苦。
愛上一個人，還不如去愛世界上所有人。至少，這一個人帶給她的痛苦，是綿長持久而且強烈的。
緩緩張開蒼白的手，藍苧欣垂眸看著掌心良久。那之中，正躺著花瓶的碎片，一滴眼淚落下，與它融合在一起，透明而且晶亮，閃著微微亮光。
她麵無表情的拿起碎玻璃片，雙眸氤氳帶著霧氣，罩上了一層迷茫。
有些人有些事總會過去，但那些愛啊恨啊，那麼深刻，怎麼能忘？難道她真的一輩子都要被這些東西困住，得不到自由？一輩子都要沉重的背負著恨意，和失去孩子的痛苦當中嗎？
不，那樣好累，她永遠都不能快樂。
玻璃碎片緩緩抵上了纖細的手腕，那下麵，是一根細細的血管。割開吧，割了之後就不會再有痛苦。
而藍苧欣，也真的那麼做了。
痛苦，隻是一瞬間。下一秒鍾，她便被不斷向外湧出的鮮血而刺痛了眼睛。
好累好累，鮮血染紅了她的病服，胳膊緩緩垂下。
眼睛，再也無力睜開，看這冰冷而又悲涼的世界。
她走進黑暗的沼澤，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吞沒。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她卻在心裏慶幸著。
真好，這下她該自由了。誰也困不住她，傷害不了她了。
真是太好了......
離開醫院後，凱伊坐在他的跑車裏，從口袋抽出一根煙，點燃。
白色的煙霧迷離他藍色幽深的雙瞳和眼角朱砂色的淚痣，如美玉的指尖夾著細細的香煙，煞是好看動人。
他盯著自己中指的黑蛇之心，久久出神。
莫尼坐在司機的位置，通過前鏡偷偷觀察自己的老板。他的黑眸陰沉，諱莫如深，隱藏了太多的東西。
他遲疑了一下，開口：“老板，有消息稱流芷晶小姐前天就已經住院了。”
男人夾著香煙的指尖一顫，灰白色的煙灰掉落下來，弄髒了他昂貴的西裝褲。過了很久，他才伸手擔了擔，向來潔癖讓他皺了皺眉。
索性掐滅了香煙燃著的一點點火紅，閉上雙瞳緩緩依靠在座椅上，好似累極。
很久，他才低沉的說：“幫我打五千萬給流卿玄，親家做不成，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讓芷晶好好養病。”
莫尼點點頭：“是的，老板。”
莫尼剛說完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的凱伊，然後迅速的接起電話，小聲的道：“怎麼了？小小姐那裏還好吧？”
莫尼聽著電話，臉色轉為凝肅。
許久沒有聽到聲音，凱伊睜開雙眸看向莫尼。見他臉色不佳，凱伊的臉也變得更加陰沉。
“她還沒冷靜嗎？讓醫生為她打兩劑鎮定劑。”等莫尼講完電話，凱伊蹙眉冷聲的講。
“不是的，老板......”莫尼握著手機還來不及按掉通話，他臉色異樣地抬頭對凱伊道：“電話中說，他們聽到病房內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所以就踹開了門。然後......看到小小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凱伊麵無表情的瞪著莫尼：“說下去。”
莫尼慘白著臉，戰戰兢兢的把話說完：“他們發現的時候，小小姐割腕自殺，血流不止，現在還處於危險期。”
話音剛落，莫尼便看到凱伊砰的一聲踹開車子的大門，力道大的駭人。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老板的臉上，出現了驚恐的表情。
凱伊快速的打開房門，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氣倏然的竄進鼻端，異常的明顯難聞。男人的視線迅速的捕捉到床上躺著的纖細瘦弱的身影，她緊閉著雙瞳，就像是一抹孤魂一般，好似隨時都會消失。
她就像累了一樣閉眼休息那張蒼白透明的臉孔，看起來很平靜......
一名醫生走進來，看到凱伊之後趕忙低下頭，竟然不敢直視他。隻因這個男人渾身散發的強大的戾氣和氣場，能將他吞噬一般。
莫尼把醫生拉到一邊，問道：“醫生，我們家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浚醫生推了推眼睛，盡量維持專業素養，如何也不能在病人家屬麵前失了身份，盡管這個家屬背景和實力皆強大得令人咋舌。
“louise小姐可能是因為失去孩子情緒不穩定，這種人往往責任心比較強，在失去孩子後會覺得自己什麼也挽回不了，習慣將錯誤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抑鬱症。稍微受到一點刺激，或是想不開，嚴重的就會有自殺傾向。不過幸虧，louise小姐搶救的及時，大出血也沒有威脅到生命，隻是現在還很虛弱。需要在醫院觀察些日子。”
莫尼看了看凱伊，見他已經來到病床前，定定的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輕歎一聲，視線又落回醫生的身上：“那我們需要注意些什麼。”他聽說抑鬱症的患者都非常脆弱。
藐醫生想了想，說：“暫時還不用，病人的身體還太虛弱，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要養好身體，不過最好病人身邊隨時都有人陪在身邊照顧著，一舉一動最好也都要注意一下。如果louise小姐還有自殺傾向的話，就要找心理醫生來看看了。”
莫尼點點頭：“知道了，謝謝您，醫生。”
莫尼打開房門，和醫生一起走了出去，給兩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現在的凱伊肯定是顧不上問醫生狀況了，看他那樣怔忪毫無表情的的站在小小姐的身旁就知道了。之所以在病房和醫生交談，就是希望凱伊能分神聽一下，知道現在的狀況有多糟。
凱伊站在床邊，瞪著藍苧欣慘白如薄紙的臉孔，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薄弱的呼吸已經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與這個世界的氣息失去連係......
這一瞬間，他胸口深處那尖銳無比的痛楚漸漸擴散，成為湖海般的汪洋。
蹲踞在她的身邊，大掌竟然帶著顫抖撫上她的發絲，輕柔的將它們放到她小巧的耳後，喃喃道：“傻瓜，你這又是何苦？不是要終其一生都用來恨我，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
她依舊平靜的沉睡著，好似身旁的紛擾都與她無關。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嬌顏細如美玉，長長的羽睫連顫動也不曾有，嬌唇也像紙一樣。呼吸微弱，此刻的藍苧欣就像是一尊完全沒有生命的琉璃娃娃，精致，華美，卻如死了一般。
“你怎麼還不醒？時間已經很晚了。不想回家了麼？”他執起她的手，纖細的手腕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眸光閃了閃，他俯下身，用薄唇親吻她的傷口。
但慢慢的，輕吻逐漸加重，她的手腕上剛剛被縫合的傷口又重新裂開，微微滲出血來。
須臾，他抬頭，藍眸中閃爍著嗜血殘忍的光芒，一滴鮮血掛在男人的唇邊，妖嬈魅惑，更是為男人增添了一絲邪魅的狠毒。仿佛吸血的撒旦，這滴鮮紅的血滴和男人眼角的淚痣相互呼應，攝人心魂。
他輕柔的撫著她的發，用舌尖將唇邊的血跡輕輕地舔舐幹淨。他覆在她的耳邊：“louise，睡著也沒有關係，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你，隻能是我的。”
仿佛魔咒般，男人的話就像是一個魔咒緊緊地箍住她。她不想醒來，更不願醒來。
十幾天過去了，從加護病房移到高級病房，從醫院回到城堡。她從來都沒有睜開眼睛，或者稍微動一下手指。
她真的就像是一個瓷娃娃，毫無生命力。
時間推移，男人的眉毛漸漸輕蹙起來，他呆在城堡裏的時間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他將所有公務都帶到城堡，日日夜夜寸步不離，徹底貫徹了他的話。
她，永遠都別想離開他的身邊。
掐了掐眉心，一絲倦意從湛藍的眼瞳中一閃而逝。凱伊從繁重的工作文件中抬起頭，望向窗外。玄月高掛，幾顆星辰亮眼奪目的守在它的身邊。幾縷幽光從窗戶的縫隙中流瀉進來，在光滑富麗的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陰影。
他站起身，合上桌子上所有的文件。然後邁開長腿，慢慢的向臥室走去。
窗戶沒有關緊，絲絲微風吹了進來，飄揚起king-size大床的白色紗幔，輕輕搖動的朦朧間，偶爾能看到床的中央，躺著一名的熟睡中的女子。那樣沉靜，安詳，而且美麗。
凱伊走到窗邊，將窗子關上，微風再也做不了怪，原本飄揚的紗幔又緩緩垂下，落回了原來的位置。
他轉身，藍眸盯著床上的人兒許久，才脫掉身上昂貴高雅的襯衣，向浴室走去。
待再出來時，男人隻簡單圍了一條白色浴巾。露出精瘦肌肉線條分明的身材，微微蜜色的肌膚月光下散發著瑩瑩光澤，短發還未完全幹透，有幾滴透明的水珠順著男人優美的頸項，然後緩緩滑過他的肌膚，留下一條淡淡的銀線，然後隱於他的浴巾裏。
他甩了甩頭，甩開惱人的水珠。然後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大手從女人的腰際穿過環住她，姿勢溫存極了，摟得是那麼緊，仿若抱著的是全世界。
凱伊將頭枕在她的頸間，嗅著她散發出來的甜美的香氣，四周彌漫的盡是她的幽香。
“louise，睡得好嗎？”他親昵的吻著她的發，輕聲問。
午後，豔陽高照，金光如漫漫溪水，極其緩慢的而又廣闊的覆蓋大地，花園裏的草草花花，綠意盎然，卻仍舊無法掩蓋奪目的陽光將自己包圍，整片大地，幾乎亮眼美麗極了。
坐在陽台上的躺椅內，男人隻著一件黑色的浴袍，胸襟大開，露出蜜色健康的胸膛，呼吸穩重而又規律，使趴在他身上的嬌小身體也隨著他呼氣緩慢輕微的起伏著。
凱伊一手攬著藍苧欣，一隻手搭在她的腰際慢慢摩挲著。微眯的藍瞳諱莫如深，猶如幽深湛藍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底。忽然，他輕輕抬起手，用指尖觸碰她較長的睫毛，然後左右上下撥弄，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充滿玩味的微笑，好像心情很好。如果被別的女人看到這樣子的喬凱伊，就算不昏過去，也一定會被迷得七葷八素。
這時候，有人敲響了臥室的大門，凱伊的注意力還在藍苧欣的睫毛上，懶懶的說了一句：“進來。”
莫尼應聲而入，看著緊緊相擁依偎在陽台上的兩人毫不意外，好像這情景很稀鬆平常。他將頭垂的低低的，走了過去。
“老板，德裏克醫生到了，現在正在書房等著您。還有瓊斯律師，五分鍾也會到達城堡。”
凱伊嗯了一聲，顯然這兩人還無法將他的興趣從藍苧欣的身上移開。不過，他現在確實也要見這兩人，因為他有些話要問他們。
凱伊站起來，浴袍隨著他的動作完全的敞開，露出修長健美的一雙長腿。他抱起louise，走到king－size的床旁，莫尼趕忙跑過來將紗幔輕輕撩起，凱伊小心的將藍苧欣放在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