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佟一心的朋友都一個兩個的來撩撥他,實在是當年他和嚴徊的這段感情,也是飛機上絕佳的佐餐八卦。北京基地就這麼多人,飛個幾年,誰還不認識誰?
再者說,佟一心在公司裏絕對算是有名的。
一個是學曆,法語係的研究生,北京那所老牌語言高校畢業的。雖然現在華航錄用新乘,非航天院校都基本本科起跳了,但研究生還是鳳毛麟角。
飛行生活高壓且枯燥,稍微上了些年紀的乘務長,聊起天來,和人民廣場的大爺大媽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都離不開那靈魂三問:“哪兒的人啊?什麼學曆啊?哪兒畢業的?”
一聽完佟一心老老實實的回答,又都整齊劃一地一瞪眼:“那學校不是挺好的?!你不當翻譯來這兒做什麼?”說罷又一臉了然,忽閃著纖長的睫毛,硬拗出點過來人的滄桑:“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吃不了苦。飛不了多久,滿世界玩一圈兒就膩了。”
但佟一心並沒覺得自己在吃苦,自得其樂地在世界環遊,一飛就飛了五年,還升了區域乘務長。
同事中男生本來就少,而佟一心更像是異類。每飛到一個國家,他不急著吃吃喝喝,也不急著去景點打卡,就喜歡往博物館跑。要是光和名畫單純合個影也就罷了,他還特別踏實地寫攻略。偶爾還寫幾個飛行過程中遇到的奇聞逸事發到微博。機緣巧合,也獲得了幾萬粉絲——當然了,多半還是因為人長得帥。
他的生活像是一襲華美的袍子,內裏也沒有虱子【注】。
直到他遇見了嚴徊。
可別誤會,嚴徊當然不是什麼虱子——就算是也是品相俱佳的那種——但他卻實打實地讓佟一心千瘡百孔起來。
那是個晚秋,還不太寒冷。當時的佟一心飛完辭職前的最後一班,和機組合了張影紀念,便輕快地笑了,與大家告別。有幾個相熟的,就問:“怎麼不飛了?”
佟一心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他是笑著的,好看的一雙桃花眼泛起了漣漪,像是想起了什麼溫柔的事兒。“我要去戀愛了!”他說。
“去美國找你那個小男朋友?”有人知道點內情,打趣道。
“對啊,”佟一心隻是笑,也不在意別人怎麼想,朗朗道,“去找嚴徊!”
那時的佟一心是多麼幸福啊,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
據小道消息稱,佟一心和那個小男朋友,談了幾年異地,終於要修成正果,可能是奔著結婚去的!美國同性戀不是能領證麼?
大家時不時在微博看到佟一心和他的小男朋友秀個恩愛,這小道消息算是坐實了。
隻是後來,至於為什麼佟一心又自己回了北京,為什麼又進了華航,為什麼再也沒人見過那個偶爾跟機的小男友。
沒人去問,他也沒有說。
不過眼下,倒真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你怎麼又和嚴徊搞一塊兒去了?!”董非眯著眼,上下打量著佟一心。他剛剛在ktv樓下抽煙,想著順便等等佟一心。就看到一輛暗藍色的沃爾沃停在門口,怎麼都覺得這車有點眼熟。
正思索著,就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形孽畜從駕駛座那邊出來,長腿款款,走到副駕,略略欠身,紳士地幫著開門。
“還真是陰魂不散,這姓嚴的又是演的哪出?”董非緩緩吐出口煙,嗤了一聲,暗自琢磨,“別再來糾纏佟一心就好。”
結果,等副駕的人出來,董非登時睜大了眼,險些被一口煙嗆死——可不就是佟一心!
好在佟一心沒擺出副你儂我儂、依依惜別的樣子來,繼續考驗他的心髒,隻是跟嚴徊簡單地告了個別。一回頭,就撞見了董非。
佟一心:“……”
董非視線裏的懷疑太明顯,佟一心被他看得莫名就有些心虛。
“那個……沒聯係,偶遇,真是偶遇。”佟一心惴惴道。他也沒料到被當場抓住,剛分手那陣,佟一心沒少找這個要好的朋友說嚴徊。按理說,一個成熟的人應該雲淡風輕,不說前任一句不好的,但佟一心自認隻是個拿不起放不下的普通人,快三十了也活不明白,因此磕磕絆絆,靠念著對方的錯處,才走的出來。但哪有什麼錯處,其實翻來覆去也不過隻有一件事兒——嚴徊不夠愛他。
“北京這麼大,我怎麼偶遇不著前男友呢?”董非冷笑一聲,“你可別再上趕著了。”
佟一心衝董非笑了笑:“那本來也不是我上趕著啊,當初也是他追的我好不好。”
董非不耐地擺擺手,懶得和他掰扯這事兒,感情的事兒外人也掰扯不清,他又吸了口煙,忽然覺得哪兒不太對:“誒不是,那我剛剛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