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這樣一天天地過,轉眼,2019年翻過了最後一頁,進入了新的一年。
2020年北京的初雪來得早,一月五號當晚,瑩潤潔白的雪花飄飄揚揚從天而降,在摩天大樓的間隙中,在城市燈火的照耀下,析出彩虹色的夢。
朋友圈一下子被刷屏了,大家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記錄下這場初雪。
“瑞雪兆豐年!”還有人這樣感慨,城市的居民求不了豐收,但求風調雨順,吉祥如意的一年。
嚴徊又開始忙了個新項目,周日自覺去公司開會,和國外的客戶對接,因為時差的關係,結束時已經很晚。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向二十六樓的窗外望去,細碎在空中的雪粒自在揮灑,閃著曜石般的光。
結束後,他和同組的一個女同事一起進了電梯,同事隨口提了一嘴:“嚴徊,最近看新聞了嗎?”
嚴徊問:“哪個新聞啊?”
電梯裏沒有別的人,同事仍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用文件夾掩了下嘴:“之前有人發,武漢肺炎是非典又出現了,結果被警局官方辟謠。”
嚴徊沒太關注這個,問:“所以到底是真的假的?我那天好像看到了一個‘武漢肺炎’的消息,但是一直沒空細看。”
“假不了,官方的說辭都特矛盾,”同事扯了下嘴角,不鹹不淡道,“在微博上辟謠,其實那個海鮮市場,已經被下令關停幾天了。”
“真的是非典嗎?!有確診病例了?”嚴徊不太相信,他還記得自己小學時候非典的狀況,停學了好幾個月,家門都不怎麼出,怎麼能又卷土重來了?
“是不是非典不知道,現在都說是‘不明肺炎’,不過倒是沒幾例,傳染性不強吧可能。”同事隻是覺得電梯裏的沉默太尷尬,無所謂地說了個新聞,電梯門開了,地下車庫那種不見陽光的味道撲鼻而來,她對嚴徊笑笑,“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要趕的東西挺多。”
嚴徊拿出車鑰匙和同事揮揮手:“拜拜,開車小心點啊。”
他轉了幾個彎找到自己的車,坐進駕駛座內,沒急著打火,先查了下佟一心今晚的航班動態有沒有受下雪的影響,果不其然,已經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還在延誤,軟件上的起飛時間仍是“待定”。
他發了條微信過去:【今天還能飛嗎?】
他以為佟一心在忙可能一時半會兒沒法回複,結果剛係上安全帶,手機就響了下:【我不知道誒,還在等機場安排除冰車過來除冰,乘客都已經在飛機上等兩個小時了。】
嚴徊有一陣社會新聞看得多,擔心道:【沒有鬧事兒的吧?】
佟一心坐在後艙的起降位上,快速回:【沒,這也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不過,要是等兩個小時再不飛,我們就要stepdown了。】
佟一心又發:【不和你聊了,我得再推一輪飲料。】
根據國際民航公約,CCAR民航局製定了《客艙乘務人員飛行時間、值勤時間和休息時間的規定》【注1】,對於機組人員的最長值勤時間下達了明確界限,防止由於短暫性疲勞與累積性疲勞而危機飛行安全。而飛行人員的休息時間規定的更加嚴格。
佟一心這一次值飛的飛行時間本就較長,如果繼續延誤下去,值勤時間肯定會超,需要更換機組。佟一心往窗戶外看了一眼,飛機一動不動停在原地,已經有薄薄的雪落在機翼上。
這隻是積雪,如果有霜凍,就更加危險,霜凍會嚴重影響飛機的升力,過去這些年,由除冰不當造成的大大小小的飛行事故屢見不鮮。事實上,全美航空405號航班事故就是由此發生,最終導致27人遇難。據121FS-R2規定,當有霜、雪或者冰附著在飛機機翼、操縱麵、螺旋漿、發動機、進氣口或者其他重要表麵上,任何人不得使飛機起飛。
觀察機翼雖然不是乘務人員的義務,但負責認真的也會對周圍情形進行足夠的觀察。環環相扣,太多的事故都是由一係列人的粗心大意造成的,但凡其中有一環不糊弄,都可以避免。
“除冰再不來,大概率是飛不了了。”佟一心想,叫了下旁邊坐著休息的空乘,又推著飲料車發了一次飲料。
又過了一陣兒,乘客明顯不耐煩了,一個兩個地攔住他問什麼時候能起飛,還有人直接拽著他製服的袖子。
其實一切都得聽機場的安排和空管指揮,佟一心作為一個空乘,知道得並沒比乘客多多少,但也隻好一遍一遍地用話術安撫乘客,而機長廣播卻遲遲不響,料想是一直沒有從空管那邊得到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