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咋就不能說點好話呢?”小姑不安地搓著手說,“再怎麼說,劉壘也是你和嫂子的兒子啊。”
“沒事,習慣了,”我停了手上的動作,向前走了一步,用身子擋住了小姑,“人家是重男輕女,他是重女輕男,從小到大他就不喜歡我和哥哥的,就隻疼劉敏婷一個。到後來我哥他死了,他應該還懊悔為啥我沒跟著我哥到黃泉路吧。”
“阿澤,你記起來了?”小姑的聲音藏不住一絲驚訝。
父親像被我說中了痛處一樣,再也沒說一句話,默默轉身走了,還不忘拋出一句:“還沒做好飯,要餓死我了!”
“飯桌上有碗魚片粥,我給你加熱下先吃著吧。”說著,小姑就踏進了玄關朝飯廳走去。我好奇地看著藥爐裏的藥湯來回翻滾著,順手拿起地上的湯勺翻了翻。黑黑的湯汁翻起黑黑的漩渦,旋渦中心泛著黑黑的泡沫,我舀了一勺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從湯勺中拿出一把條狀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裏。
不一會,小姑又回到廚房,臉上的表情很尷尬。她說:“阿澤啊,你爸他病糊塗了,別介意。”我微笑地朝她點點頭,口中說著:“怎麼會呢?他畢竟是我爸。”隨即又拿起菜刀繼續切起菜來。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我剝著蒜頭,忍不住開腔說:“小姑,給我說說以前的事吧。”
小姑扭轉頭麵向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將湯勺和碗放到水槽裏衝了衝便放到碗架上,濕濕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嘴裏嘟囔著:“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哈。”
“就給我說說以前的事吧,例如,我的哥哥劉涯。”
她像是被一個響雷嚇到了一樣,愣愣地站在原地,口中喃喃道:“劉涯,啊劉涯,劉涯跟劉壘你是雙胞胎啊。你們都長一樣,如果不是親生父母還真認不出你們兩個吧。”
她指著我的脖子,也就是右耳對下的那個位置,淡淡地說:“你和你哥最大的區別除了性格之外,就是你在那裏有一顆很小的痣,他沒有。還記得你和你哥出事的時候,你爸和你媽第一時間就是翻屍體上的脖子,不過屍體上那個位置已經劃傷,認不出是誰了,倒是在傷重病人房間發現你的脖子上那個位置有一顆小痣,才知道是你哥已經離開了,保住了你的性命。”
我伸手摸了摸小姑指的那個位置,的確有個很小的突起,是痣的部位。
“難道除了這個,你們沒有其他辨認我們的方法嗎?”
“當然有啊,看鞋子!”說起以前的事,小姑顯得有點興奮,“你們如果光憑痣來區分,冬天穿高領衣服不就分不出了嗎?而且嫂子她很喜歡讓你們兩兄弟穿一樣的衣服,就像兩個報喜娃娃一樣,這樣一來就更讓人糊塗了,所以你爸就想到一個好方法,讓你哥穿黑鞋,讓你穿白鞋,然後大家就用鞋子的顏色來判斷你們。”
我點了點頭,笑了起來,小姑愣愣地看著我,說:“阿澤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真好看,不僅像你媽,還像你爸。”
我像對待小貓一樣摸著小姑的頭,小姑的發絲比林芷和劉敏婷的都要粗,但摸上去有種別樣的舒服,雖然顯得有點不敬但我覺得這是唯一可以安慰到她的方式了。她低頭抹了一下眼睛,接著說:
“你小時候可喜歡你哥了啊,老是纏著你哥說要出去玩,嫂子說你們倆真是兩隻化骨龍,一刻也不肯安定下來。而且老是闖禍--不是將肉罐頭和紅顏料塗在頭上癱坐在路旁嚇人,就是躲在村裏的糧倉裏嚇人,大家都喊你倆叫混世魔王呢嗬嗬。”
“小姑你就別損我了,”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家裏有我和我哥的合照嗎?我想看看。”
小姑她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哥出事後,你爸聽張嫂那破嘴胡言亂語,說你倆是小鬼托世,會影響整個村的風水,現在回去了一個,留在世上的這一個也會法力大減。但要完全削弱他們的方法,減低他們在世界上的存在感,不然有人牽掛著他們,他們又會重回人世間什麼的。所以你爸他不理你媽媽的反對,執意將你和你哥的照片全拿出來燒掉了。”她見我又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就說:“阿澤,你別想太多了,你爸是知識人,不像你小姑那樣隻是個中專畢業,他是不會相信你和你哥是小鬼的,隻是現在病傻了而已,諾,你待會吃完飯就休息一下或者帶你的女朋友到外麵散步吧。我得照顧你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