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麥比烏斯圈 第五章 燒紙
四樓書房裏的動靜太大了，不要說三樓，二樓被驚擾。就算一樓，同樣受到了驚擾。
秋笙猛地做起來，冉小淩也醒了。她說：“小淩，樓上出事了！”
冉小淩：“走，上去瞧瞧——”
她們趕緊穿上衣服，跑出去。
保姆，花匠，廚師，仆人，紛紛跑了過來。他們竊竊私語，問這問那。
秋秉死了，血染紅了地板。
於有江披了一件襯衣，他眼睛呆滯，麵無表情，胳膊無力地下垂，站在秋秉屍體旁邊。終於有了哭聲，一個女孩的哭聲，淒鳴的哭聲。秋清茗忘記了大家閨秀的矜持，跪在父親麵前嚎啕大哭。淚水漸入血液中，稀釋了血液的濃度。
一個奇怪的聲音，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於有江不再呆滯，秋清茗不再哭泣，他們一致地將頭轉向了冉小淩。
冉小淩突然間失了控，她情緒惡劣，雙手緊緊抱攏頭部，大呼：“不要——不要啊——”她那雙眼睛緊緊盯著那灘血跡，淚水稀釋了的血跡。
反常的舉動很快就熄滅了。她竟然問大家：“你們，幹嘛都看我。”
警方的動作快如閃電，接到報案不足五分鍾他們就到了現場。
書房一邊有一盆大柳桃樹。這個大盆蠻有講究，四周勾勒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波峰鋒利，麵積非常小。秋秉栽倒，後腦不偏不倚正好撞擊到波峰上麵。當場致命。
警官們走進書房，裏麵亂亂糟糟，他拾起了那卷畫，細細打量畫中人。然後瞧瞧冉小淩，說：“哎？畫上麵的人，是你嗎？”
冉小淩恢複了正常，她見過這幅畫，於有江請畫師所畫。畫中人自然不是自己了。她遙遙頭，說：“不是我——”
警官很好奇，再一次細細辨認，納悶。分明就是一個人嘛，除了衣服不同，兩人發型不同。
一個仆人見到了這幅畫，突然想起了什麼，衝冉小淩說：“不對啊，我記得前幾天你也梳辮子了，跟畫裏麵那個人一模一樣。”
秋清茗依然跪著，他回頭瞧了冉小淩一眼。
於有江針對這畫解釋了一下，警官將畫歸還。容貌相似，甚至一模一樣，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警官巡視了案發現場，這零亂的樣子多半是廝打造成。他問：“死者同人有過打鬥？”
“沒有——我們聽到了驚叫聲，就上了樓。”
警官問於有江：“你睡在四樓，聽到書房有打鬥聲？”
於有江無力地遙遙頭。秋秉是他親兒子，他的悲痛顯而易見。
警官們走來走去，憑借他們的經驗尋覓若眼看不見的線索。他們的視線停留在屍體上，停留在書架上，停留在書架後麵的壁櫥上麵，停留在於有江臉上，停留在冉小淩身上。
最近警方辦案的方式真也挺怪，他們什麼也不問，一句廢話也不說。法醫有條不紊地勘察現場。程序完結了，他們也就匆匆地離開了秋家別墅。
於有江一個人躺在房間裏，他不說話，不吃飯。接二連三的黴運對他的打擊不小。
冉小淩和秋笙想上四樓寬慰幾句，手伸向房門，還是收縮了回來。讓於有江一個人靜靜，比口語上的安慰要有效果。
她們下樓，從四樓走向三樓。遇見了秋清茗，她臉上掛滿了淚痕。
秋清茗是個古典，淑女型的女孩。平時很少見她說說笑笑，很少見她同誰交往慎密。見了冉小淩，也是一笑而過。
今天，秋清茗很泰然地對冉小淩說：“小淩，我想同你聊聊。我們單獨聊聊，可以嗎？”她衝秋笙遞個眼色，讓秋笙離開一會。
秋笙隻好離開，她不解，平日裏秋清茗和冉小淩沒有什麼交往。她們能聊什麼呢？
單獨聊聊？冉小淩也很納悶。她們上了四樓，避開所有人。
秋清茗調整自己情緒，整理衣襟。感覺很嚴肅。她問：“小淩，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我們開誠布公吧，告訴我，你恨我父親嗎？”
“恨——你父親，秋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秋清茗：“你知道三年前，誰開車撞了你嗎？”
“誰？難道——秋秉，你爸爸！”
秋清茗不愧是大家閨秀，她從容鎮定，坦然地點點頭。
“不錯，三年前我父親蓄謀殺死你——”
“為什麼——？”冉小淩驚愕萬分。
秋清茗：“你無意中發現了他們的秘密？”
“什麼秘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秋清茗：“你一定知道，你大腦受傷了，想不起來。”
“你呢，你知道？”
秋清茗：“我真不知道，我沒有必要隱瞞。”
“你父親沒有告訴你？”
秋清茗：“告訴了我，我就是第二個你了。”
“你爸爸也會殺你？”
秋清茗：“我父親不忍心，秋三音他忍心。”
“秋三音？他——他——？”
秋清茗：“對，他知道。”
“不對呀，秋三音天天見到我。他怎麼不殺我？”
秋清茗：“你命大，秋三音不知道我父親害死的那個女孩就是你。”
“清茗？你懷疑我——害死了你父親？”
秋清茗：“不！我不懷疑你，你不可能殺他。”
“你很自信——”
秋清茗：“我很不自信，如同我麵對嵐宇一樣，一點也不自信。我曾懷疑你到我們秋家的企圖，事實告訴我，你沒有企圖。我沒有將你出現在我們家這事告訴給父親。”
“如果告訴了，你父親還會殺我？”
秋清茗：“如果可以不殺你，三年前他就不會操起屠刀了。他不想殺你，秋三音也不會同意 。”
“就算你不說，你父親遲早要回家，他也一定見到我。”
秋清茗：“這是我父親的命。”
“什麼意思？我不懂——”
秋清茗：“他一旦見到你，我就報警。”
冉小淩下意識地倒退幾步。詫異地盯著她。
秋清茗：“我愛父親，我也不允許父親向一個無辜女孩揮起屠刀。何況，這個女孩是秋笙的朋友。你明白嘛？人！無論是誰，都要有一份承擔，有一份責任。”
冉小淩：“清茗，美娟呢，他究竟怎麼了。你知道嘛？”
秋清茗：“小淩，你不要一句一句不停地問了。你還是聽我講吧——”
正所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三年前，秋秉蓄謀撞死一個女孩。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幕竟然讓弟弟秋貳泰所見，遭致了一係列勒索敲詐。他同樣無法想到，此時、此刻、此地，有一個女孩正在寫生。這個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兒秋清茗。秋清茗目睹了全過程，看清了那個女孩的容貌。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寬厚，仁慈，坦蕩的父親竟然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