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雙英寨時,鳳紅羽避開慕容墨,找到黃遠。
她將母親臨死前留下的那塊帕子,攤開在黃遠的麵前。
因為她現在的身份是益州火鳳凰,便以鳳紅羽朋友的口吻說道,“這是鳳府的大小姐,讓你幫忙查的圖案,查得怎樣了?都過了這麼多天了,總有點細索了吧?”
黃遠眨了眨眼,捏著胡子尖說道,“鳳凰小姐,這件事,容王讓在下們不要插手管。”
“他說什麼了?”鳳紅羽問,慕容墨居然插手了她的事?
“王爺說,這副圖會給人帶來凶險,讓在下與鳳大小姐都不要管。”
凶險?
鳳紅羽將帕子抓在手裏,陷入沉思。
她想起了鳳二夫人臨死時說的話,有人會潛伏在她的身邊,讓她不得好死!
究竟是誰要害她?
挑撥她與趙元恒?莫名其妙的蘭花圖?
是誰?想幹什麼?
。
詹事府。
趙元恒厲聲喝問著詹事李赫,“還沒有冷劍的消息嗎?”
“沒……沒有。”李赫一頭的冷汗,心說真是見了鬼了,冷護衛身手不凡,居然平空消失了。
“他身邊的十八名暗衛呢?也是沒有消息?”趙元恒兩眼森寒盯著李赫,近來,諸事不順,令他心情煩燥。
“是的,一個也沒有找到!”李赫心中那個苦,太子的護衛都沒有找到冷劍幾人,他一個跑步又慢的老頭,上哪兒找去?
“滾!繼續找!”趙元恒怒得砸碎了一個杯子。
難道是遁入地下了?三千匹馬與十九名高手護衛,居然憑空消失了?
“太子殿下,那些馬匹隻要不落入二皇子的手裏,隻要還在城外,就不會影響太子殿下。三場比試,殿下勝兩場,也是勝出。”國舅沐昆安慰他說道。
趙元恒平複了一下心情,轉身坐到書桌旁看起了比試的陣圖。
“舅舅說的有理,如今步兵與騎射都是鳳鎮川在監管著。而鳳鎮川的為人,本宮還是信過得的。”
沐昆又道,“殿下放寬心,殿下這般縝密的謀劃,一定不會輸給胸無半點墨隻知討好皇上的二皇子!”
趙元恒點了點頭,想著趙元吉空有其表,內裏實為草包的模樣,他唇角略帶諷笑,“舅舅,趙元吉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
“前幾天他去了蒼雲縣查斷橋的事,依舊是老毛病不改,愛玩樂,居然還協助那縣令去抓了一次強盜。從一家曲藝坊裏,還強行帶回了一個唱曲的美人。”
趙元恒更是嗤笑一聲,“他為了在皇上麵前圖個表現,居然在緊要關頭去查什麼斷橋,到時候,輸了可不要求蔣貴妃到皇上的麵前哭訴,死皮賴臉求個榮譽名次。”
“殿下說的正是,二皇子根本不是太子的對手。”沐昆上前討好的說道。
舅甥二人正在說著話,書房外,有小太監來報,“太子殿下,二皇子到了。”
沐昆神色一凝,二皇子怎麼來了詹事府?
他扭頭朝趙元恒看去,趙元恒臉色冷沉,眉尖皺起,一臉的嫌棄。
沐昆朝那小太監揮揮手,怒道,“就說太子殿下正在午休,不便打擾,讓二皇子改日再來。”
小太監才轉了個身,卻有人從太監的身旁閃身出來,哈哈哈朗聲一笑,“沐國舅,怎麼,不歡迎本皇子來?”
沐昆皺了皺眉,強按著心中的厭惡,拱了拱手說道,“二皇子怎麼有空來了這詹事府?”
“哦,本皇子想著,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大哥了,今天特意來看看。本皇子從蒼雲縣帶回了一個絕色美人,而且唱得一隻好曲,那嗓音甜美得,比太子大哥府上的美人,半絲兒不遜色,想請太子大哥今晚去聽聽曲子。大哥呢?大哥?”
他推開那小太監搖著大折扇走進書房。
趙元恒雙目清冷,沒什麼表情的看了一眼,淡淡說道,“二弟不是在蒼雲縣城查那座斷橋的情況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京城了?”
“托大哥的福,原因已經查清了,那座橋已經有五六百年曆史了,早已是座危橋,忽然斷了,沒有什麼奇怪的,皇上已命那縣令緊快修繕,三五個月,差不多就可以通車了。”
趙元吉收了扇子,閑適地一撩袍子,坐到了趙元恒的對麵,自來熟的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來潤嗓子。
雖是同父的兄弟,但趙元恒生得儀表堂堂,就算是發怒也是位絕色的佳公子。
但這趙元吉,長相也不算太差,全身裝扮更是盡顯華麗富貴,但他坐在趙元恒的對麵,卻像個穿了貴人衣衫的乞丐,隻看到衣衫的華貴,看不到皇家子弟的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派頭。
一雙細長眼,帶著貪婪的打量著趙元恒書房裏的陳設,盯上一對古玉花瓶後,那眸色還亮了亮。
趙元恒隻淡淡看了他一眼,忍著厭惡,不說話。
趙元吉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心情越發大好,繼續嘮嘮叨叨,“大哥,二弟不才,到了比賽那天,你可要讓著一下二弟,不要讓二弟輸得太難看哦。”
“二弟謙虛了。”趙元恒抬眸看他,沒什麼表情地淡淡說道。
“哪有謙虛?二弟不像大哥,自小便有帝師教導,二弟可是這幾年才開始學習啊,比起大哥來,差了十萬八千裏呢。”趙元吉口裏說著謙虛,那表情卻是顯著得意。
趙元恒全程陰著臉,忍著怒火。
過了一個時辰,絮絮叨叨的趙元吉才拂了拂袖子,起身向趙元恒告辭。
“大哥,二弟就不打攪你辦公務了,告辭!”說著,他“啪”的一聲,抖開了折扇,大搖大擺地昂著頭走出了趙元恒的書房。
趙元恒忽然咬牙,握拳在桌上重重的一拍。
“趙元吉,不要太囂張!”
沐昆忙勸他,“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啊!蔣貴妃可是一直盯著殿下的錯處呢!殿下隻有在實力上強過趙元吉,才能穩坐太子之位,他就算有蔣貴妃撐腰,也不及朝臣們的力薦啊!”
趙元恒深吸了幾口氣,“舅舅說的有理,是本宮衝動了!”
。
到傍晚時,鳳紅羽坐著慕容墨的馬車,回到京城鳳府。
鳳府裏,一切都和她離開時的一樣,翠姨知道她有單獨出府的習慣,是以,竹韻裝成她的樣子出了園子,翠姨倒也沒有發覺。
園子裏打雜的青兒朱兒與劉嬸,沒有她的準許,是不敢進主屋的,更是不會起疑心。
竹韻見她平安回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小姐,你不在的這幾天,那秋氏與四小姐來了好幾回了,我都快瞞不住了。”
鳳紅羽取下臉上的麵紗,聞言隨口問道,“那母女二人,又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好處?”
“還不是十八日那天皇子們的練軍比試?宮裏前天送來了貼子,有小姐與五小姐的名字,沒有她的,她也想跟著去唄!”
“她想去,便帶她去好了。”鳳紅羽淡淡一笑。
“那不是太便宜她了?讓她撿了高枝飛了?”竹韻撇了撇唇,冷笑一聲。
高枝,隻怕是個深淵吧!
鳳紅羽唇角浮著冷笑。
有些人想急於赴死,她是攔也攔不住。
竹韻又向她說起了這幾天京城裏發生的事情。
包括鍾家被太子罰的事情,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都說與了鳳紅羽聽。
鳳紅羽捧著茶碗輕輕的叩著蓋子,彎唇一笑,“鍾述敢挑戰三叔,那是自取其辱!”
很快就入了夜。
大約是白天的時候,在慕容墨的馬車裏睡得太久的緣故,到了二更天,鳳紅羽仍然沒有一絲困意。
她披了件披風推開窗子看月亮。
今夜天氣晴好,月亮又大又圓,今天,也正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
其他府裏的這一天,都是要在府裏進行祭祀的,但鳳府是個例外。
老太爺不準許任何人在府裏擺香案祭祀。
至於原因,沒人知道。
但鳳紅羽猜測著,大約是這幾年死去的,都是老太爺的後輩,他心中悲痛吧。
睡不著,她索性穿了衣衫。
鳳紅羽裝了一壺酒並幾碟果子,順手拿了兩隻白蠟燭,一並裝在一個竹籃子裏。
她沒有叫醒竹韻,而是獨自一人從後門出了府。
離著鳳府不遠的地方有條小河,河裏飄著不少別府的人家祭祀的荷花燈。
沉沉夜色裏,半殘的燭火在荷花燈裏忽明忽暗,看不出有多絢麗,隻感到淒涼。
鳳紅羽隨意找了一棵樹,取出蠟燭插到泥土裏點燃了。
夏夜寂寂,隻有幾聲蟲鳴,她坐在老樹根上,取出酒壺,倒了一杯酒灑在地上。
“爹,娘,你們在天上可安好?”
一杯後,又倒滿了一杯,“大哥……”
誰知她的手忽然一顫,酒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全灑了。
鳳紅羽心中一陣狐疑,又倒了一杯,“三哥……”
依舊是左手一僵麻,拿不穩當,杯子又滾到了地上。
胳膊和手不是好了嗎?怎麼還會捏不住東西?
更詭異的是,忽然一陣風,將兩隻蠟燭也吹滅了。
鳳紅羽一時驚住,她祭拜亡靈,卻屢屢不成功,難道哥哥們沒有死?
二哥能死裏逃生,一向沉穩機智的大哥與足智多謀的三哥,也可能沒有死呢?
她心神不寧,排查著忽然出現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會不會有一個人也同二哥一樣,變著身份,找到她?
身後有腳步聲漸漸走近,鳳紅羽赫然起身,看向來人。
“小羽,是我。”是暗啞的聲音,卻透著溫和。
“二哥?”鳳紅羽心頭一哽,向他撲過去,一把抱住他。
這裏沒有外人,不必擔心被人發現他的身份。
醜麵將她摟在懷裏,拍拍她的頭,溫聲說道,“我看見你偷偷出了府,便一路跟了過來,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想爹娘和大哥三哥了。”她眼圈一紅,低下頭來。
醜麵拍拍她的頭,“還有我呢,你別傷心了。”
“二哥。”鳳紅羽想了想,還是問他,“能跟我說說天狼山大戰之後的事嗎?二哥是怎麼走出來的?”
“……”
“二哥的小羽已經是大人了,二哥不必擔心小羽會害怕,我想知道那天的事情!”她雙手緊抓他的胳膊,兩眼透著堅毅。
“那天……”醜麵——鳳家二少爺鳳昀,低頭看著自己的小妹妹,艱澀的開口,“沒有人支援,三千人卻沒有一個貪生怕死,天狼山腳下血流成河。”
“……”
“我身受重傷躺在一堆屍體裏,天寒地凍的,想著不被惡狼吃掉,也會凍死,我死了,這三千人不是白白死掉麼?誰替他們討回血債?”
“……”
“我便拚了全力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被一個過路的北燕老牧民發現了,他救了我。可那天晚上,不知什麼人闖進了他的帳篷,殺了他,也刺了我一刀,大約以為我死了,又點燃了帳篷。不過,老天還是憐憫我……”
“二哥……”鳳紅羽喉間哽咽,“是什麼人殺了北燕老牧民,燒了你?”
鳳昀伸手撫向鳳紅羽的臉,錯開話題說道,“那些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是鍾家人對不對?二哥!”鳳紅羽冷笑,“天狼山一戰,是鍾淮安不出兵援助,才讓你們三千人活生生做了北燕人的刀下鬼,是不是二哥?”
“沒有證據……”鳳昀帶著怒意的歎息了一聲。
“人在做,天在看!”鳳紅羽眼角一紅,“鍾家人,不會有好下場!”
“這次皇子們的比試,我倒是有個法子,讓鍾家父子吃個大虧。”鳳昀彎了彎唇,輕笑說道。
“二哥,要怎麼做?”
“太子責令重做的一批弓箭,仍是鍾府負責!”
“二哥是說……”鳳紅羽眯起雙眼。
“這叫自作孽不可活!”鳳昀冷笑。
。
次日一早,鳳紅羽到玉蘭堂看望三嬸與四弟五妹。
院子裏,三嬸正與一個管事嬤嬤說著什麼。
見她進來,林氏便笑道,“前幾天聽說你不舒服,今天出來可見是大好了,正要去看你呢,你竟來我這兒來了。”
“我不過是犯了暑熱病,沒什麼大礙,三嬸不必擔心。”鳳紅羽笑道,“小五小四呢,我去看看他們。”
“你四弟前天拜了位夫子,現在每天都出府到夫子府上學習,不在府裏,小五到是來了我這兒。”林氏說道。
“我去跟五妹妹說說話,三嬸你忙你的吧。”鳳紅羽朝林氏擺擺手,往正屋走來。
林氏笑著隨了她,又繼續同那管事嬤嬤吩咐起事來。
鳳紅羽才進正屋,便見鳳玉玟也坐在裏麵,正與五妹鳳玉琴說說笑笑,玩得正開心。
兩人見到她,一齊站起身來。
鳳玉玟往鳳紅羽身上看去,隻見鳳紅羽今天穿了一身上好的蘇繡朱紅緞子,裙擺上麵用金線繡著折枝梅,雖是家常衣衫,卻通身貴氣富麗。
鳳紅羽又正站在門口,外麵的陽光照在她的裙擺上,折射著奪目的光,一片絢麗。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嫉妒。
鳳玉琴開心的撲到鳳紅羽的懷裏,“大姐,我去找你玩,可你的侍女說你身子不舒服,今天好了嗎?我有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了。”
“好了,所以這一大早的就來看小五你呀!”鳳紅羽笑著揉了揉她嫩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