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平民區,一處不起眼的小宅子裏。
宅門緊閉,幾個黑衣人靜靜地站在院子裏,神色肅然,一個個豎耳聽著屋中人的對話。
正屋裏,一個黑衣青年,正聽著手下人的彙報。
“大人,皇上又在催了,您再這般不做任何行動,皇上可是要怪罪下來的。”
青年男子俊眉微揚,一雙妖嬈的眼,斜斜看著那人,“本官做什麼事,幾時輪得到你來指點?”
“屬下不敢!”那人嚇得慌忙跪下了,“皇上這番送來密信,已在指責大人行動太慢,大人來了金陵城快一月了,事情毫無進展,反而損失了十一個人,日後回京,大人怎麼向皇上複命?屬下也是擔心大人。”
青年男子又將那封密信看了一遍,臉上表情平靜,伸手將密信揉進手裏。
片刻,他的手指一鬆,已碎成了粉末的紙屑,從他修長的手指間,紛紛灑落,一地銀白。
這般將紙在眨眼間揉成細粉狀的功力,世間少有。
彙報事情的黑衣手下,臉色驚得一變。
“下去吧,本官想靜一靜!”
“是。”
手下人退出了屋子。
青年男子將手枕在身後,撩起長腿擱在麵前的桌子上,模樣看著雖然懶散,但那雙妖嬈的雙眸裏,卻透著冷戾。
讓門口守衛的幾個手下,神色陡然一凜,不由得退開幾步。
進屋回話的那人搖搖頭,對另外幾人小聲說道,“大人將自己關在這裏三天了,也不出門,他在想什麼?”
另一人小聲說道,“噓,你不要命了,敢質疑他的想法?”
一眾人往屋裏看了一眼,一齊散開了。
。
靜園綠苑。
慕容墨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倒叫鳳紅羽不敢違抗。
四個繡娘倒也十分有耐心。
鳳紅羽完全沒有刺繡的經驗,她們也沒有嫌棄,從捏針撚線手把手的教起。
鳳紅羽坐了一下午,也才繡出歪歪扭扭的一隻小蜜蜂。
竹韻走進綠苑來看鳳紅羽,見鳳紅羽手裏捏著針有模有樣的刺繡,忍不住好笑。
鳳紅羽正在不耐煩,聽到竹韻的笑聲,臉色馬上一黑。
她還要去查阮家的事,慕容墨居然讓她來繡什麼花,真是強人所難!
她捏著一枚繡花針,在竹韻的臉前晃了晃,眯著眼咬牙怒道,“死丫頭,居然敢取笑你家小姐?當心我拿針在你臉上也繡朵花!”
竹韻慌忙後退幾步,拿手護著臉,嚇得小臉一白,“小姐,奴婢不敢笑你。”
不過,小姐繡花的樣子真好笑。
“說吧,有什麼情況?”鳳紅羽放下針線,甩了甩發酸的手指。
竹韻這才拿開擋臉的手,說道,“那阮庚生又去了金陵府的牢房。”
“哦?”鳳紅羽半眯著眼,輕笑一聲,“他這是想不出辦法來,去同他老娘商議去了。兩個妹妹在羅家被羅夫人欺負著,自己又沒有本事鬥過雲楓,隻好向老娘求救了。”
“那阮夫人最是惡毒了,阮庚生去找阮夫人,隻怕是又想幹什麼壞事!”竹韻唇角一撇,冷笑一聲。
鳳紅羽抿了抿唇,“我得去會會那個阮夫人!她進了牢裏,她的兒女還這般歡喜著,可著實令人意外。”
“嗯,奴婢也是這麼想的。”竹韻道。
鳳紅羽剛站起身來,冷不防從她麵前的窗戶口處,伸過一隻手來。
她一怔,手裏剛繡好的那副刺繡被人搶了去。
鳳紅羽抬頭,隻見鄭淩風正半靠在窗戶旁,雙眼發直盯著她的繡品,一臉見鬼的表情。
“鳳紅羽,想不到你居然還會刺繡?這隻小豬繡得真可愛,送我吧?”
鳳紅羽氣得臉色更黑了,“鄭淩風,我繡的明明是蜜蜂,怎麼就是豬了?”
“蜜蜂?”鄭淩風眨了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蜜蜂的腿有這麼粗嗎?他拿小手指比了比,嗯,都趕上我的手指粗了,世上,沒有這麼大的蜜蜂吧?”
“我擴大了繡出來的,你管得著嗎?”鳳紅羽怒道。
她很想一巴掌拍死他。
誰第一次的繡品會很好看?鄭淩風這個大嘴巴居然敢笑話她。
鳳紅羽伸手去搶繡品,哪知鄭淩風竟將繡品塞入自己的懷裏了。
“送給我吧,我回去仔細研究研究,看倒底是蜜蜂還是小豬。”
鳳紅羽一陣無語。
打又打不過他,東西被他搶走,自然是拿不回來了。
她眯著眼咬牙道,“拿去就拿去,不過,你要是對外人說是我繡的,我就跟你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放心,我不會說的。萬一真給人看見了,說我自己繡的不成嗎?”鄭淩風揚眉一笑。
“那最好不過了。”鳳紅羽伸手拍拍衣裙上的線頭,“鄭淩風,你來得不巧,我要出門了,你自己去玩吧。”
“你去哪兒?一起去。”鄭淩風腳尖點地,從窗戶裏跳進屋裏來。
竹韻見鄭淩風居然敢跳入鳳紅羽的屋子裏,臉色頓時一黑,拿起桌上的一根雞毛撣子就來趕他。
“鄭世子,你怎麼進小姐的屋子裏了?快出去!”
“你這丫頭再多嘴,當心我拿針線將你嘴巴縫住!”鄭淩風兩眼狠狠一瞪,袖子一掃,桌上一個針線筐朝竹韻飛去。
那小竹筐中的幾枚針隨著勁道彈起,一起朝竹韻的臉上射去。
“啊——,救命!”竹韻飛快捂了臉,嚇得拔腿就跑。
鳳紅羽黑著臉怒道,“你嚇我侍女做什麼?”
“嘮嘮叨叨的,老婆子一樣!”鄭淩風哼了一聲。
鳳紅羽好笑,沒理他,而是進了裏屋去了。
“你做什麼去?”鄭淩風施施然坐下來,往屋子四處看了看,慕容墨不在,真好。
“更衣,也想跟著?”屋子裏,鳳紅羽哼哼一聲。
想,沒那個膽子,鄭淩風甩了甩袖子,無聊地坐著,喝茶。
一刻時間後,鳳紅羽從裏屋走出來。
鄭淩風往她身上看去,眸光閃了閃,不禁笑道,“你這個樣子,倒像是我弟弟。”
隻見鳳紅羽穿了一身青灰色男兒衫,她又從袖子裏摸出一張人皮麵具戴了,往外間洗臉架上的一個銅鏡裏照了照,“好了,我要出門了,你自己請便。”
看看收拾好了,鳳紅羽朝他點點頭,便往屋子外走。
“說好了一起去,你可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去玩。”鄭淩風站起身來,飛快地跟上她。
鳳紅羽想了想,反正她的許多事,他也知道,便點了點頭,“好吧,不許惹事就行。”
“嗬,就算我惹了事,誰敢說我?”鄭淩風冷嗤,除了一直不死的慕容墨外。
話說,慕容墨隻能活到二十五歲,究竟是不是真的?他還要等四年多的時間他才死,真是好漫長的時間。
鄭淩風想到慕容墨還要那麼久才死,心情又不好了。
鳳紅羽忽然想起一件事,偏頭看了一眼鄭淩風,“我有三日沒有看到你了,你去哪兒啦?”
鄭淩風的眸光忽然一亮,“鳳紅羽,我三天不在靜園,你也記著?”
“當然啊,園裏少了一隻貓貓狗狗,我都記著,何況是你這麼大的一個活人?”
鄭淩風:“……”他氣得臉一黑,居高臨下的冷眸一眯,冷冷看著鳳紅羽,“鳳紅羽,我隻是個阿貓阿狗?”
鳳紅羽被他瞪得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仰,眨眨眼說道,“不,不是啦,我是說,像那貓貓狗狗那麼小的小不點,丟失了,我都能發現。你這麼大的一個活人,忽然不見了,當然會引起我的注意了,何況……”
“哼!”鄭淩風哼了一聲,甩著袖子大步走開。
“何況我們還是這麼好的朋友,我當然會注意你,還讓竹韻去打聽你,你生什麼氣呢?”
怒得急步如飛的鄭淩風,聽到鳳紅羽這麼說,又停下了腳步,臉色一緩和,轉身看向鳳紅羽。
他語氣一緩,“鳳紅羽。你當我是最好的朋友?”
“當然了,不然的話,我怎會留你住到靜園?”鳳紅羽朝他點了點頭,招招手,“走吧走吧,時辰不早了,還要早回。”
鄭淩風的眼角一揚,那雙妖嬈的雙眼,溢滿著笑意,整張臉,看著神采飛揚。
他腳步輕快地跟在鳳紅羽的身後,想了想,問道,“那柳清澤呢?也是你好朋友?”
“他……”鳳紅羽想了想,“算是……親戚吧。”
“親戚?”鄭淩風訝然,顯然,鳳紅羽的話讓鄭淩風很意外,“為什麼當他是親戚?”
“他的姑祖母是我們府裏的老夫人,是我繼祖母,他怎麼就不是親戚了?”
“嗬——”鄭淩風一笑,“你爺爺都要休妻了,你們鳳家跟柳家都快成仇了?你還當他是親戚?”
“難道當朋友?關係還沒有好到那一步呢!”鳳紅羽淡淡說道,“我爺爺還沒有休妻,目前還是親戚。休了妻,算是一般的熟人吧。”
“你是這麼想的?”鄭淩風走到她的身側,偏頭看她。
“是,還能怎麼想?”鳳紅羽抬頭看向他,眯著眼,道,“奇怪,你今天怎麼忽然關心起他來?”
鄭淩風收了心神,“隨口問問而已,那個柳清澤,表麵和善,內心詭計多端,你當心一點,別著了他的道。”
“哦,他很壞?”鳳紅羽斜瞄了他一眼,“你怎麼總是說他壞?他得罪你了?”
鄭淩風臉上訕訕的,“他那張陰沉詭異的臉,看著就是個一肚子壞心思的人。要不然,年紀輕輕怎麼就當上了羽林衛的頭領?”
“……”
“本世子同他差不多大,武功也不比他差,卻沒有當上任何官職。原因是本世子沒有他會耍手段。”
鳳紅羽笑,“鄭淩風,你們武安侯府,在京城一眾豪門世家中,可排得上頭號。你若是去求皇上,皇上會不給你官職?沒有三品,七品六品的官,還是會給的吧?”
“為官?算了吧,豈不是要同柳清澤那人天天一同麵見皇上?本世子才不想見到他。”
兩人說著話,已走到了靜園的門口,鳳紅羽沒有坐靜園的馬車,而是徒步往街上走去。
鄭淩風跟在她的身後,一臉不解,“你這是要去哪?怎麼走著路出門?”
“我現是孟羽的身份,不能坐我的馬車,慕容墨的馬車更不行了。我去租一輛車。”
“你要去哪兒?帶上我。”
“牢房!”
“牢房?”鄭淩風訝然,“你進牢房做什麼?”
“找阮夫人,阮家人一直想我和大嫂死,我得去問問看,他們為什麼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