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柳清澤的身世(1 / 3)

他半眯著眼,往柳清澤手上的畫像上看去。

這是一副雪壓青鬆圖,懸崖峭壁上,一株不屈不撓的歪脖子鬆樹,從石頭縫隙裏鑽出來,頑強地生長著,厚厚的積雪壓在鬆枝上,鬆枝也不低頭,傲然挺立迎著寒風。

跟他書房正中間掛著的那副畫,一模一樣,不,也不完全一樣,他麵前的這幅畫,筆力更蒼勁些,筆墨的運用,更加的嫻熟。

書房的那一幅,筆法生疏。

這幅畫上,用三個古篆體字署了名:柳向陽。

柳向陽!

他死死地盯著那三個字,恨不得盯出三個大窟窿來。

若說畫可以模仿,但這字跡,多少年也沒有變。

柳丞相的目光頻繁閃爍,內心更是湧起了驚濤駭浪,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你問誰?柳向陽?”柳丞相躲開柳清澤銳利審視的目光,轉過身往裏屋走去,“為父不知!”

畢竟是在官場裏浸淫多年的人,他柳宏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爬到了這丞相之位,且在這丞相一位上,一坐便是十年,再大的風浪都經過,現在隻不過是看到區區一個名字,還不會將他擊垮。

柳丞相的腳步平緩,步伐輕鬆若無其事地走進了裏屋,又高聲地喊著柳夫人來給他更衣。

柳夫人見他父子二人在說話,一直站在門外,聽到喚她,忙帶著丫頭嬤嬤走進屋裏來。

丫頭嬤嬤朝柳清澤福了一福,走進裏屋裏去服侍柳丞相穿衣去了。

柳夫人走來,捏了捏發著呆的兒子的手。

她關切地問道,“有什麼事不能等到你下朝後再說?你看你,這天才朦朦亮呢,你怎麼就忍心將你父親吵醒?他一會兒還要上早朝呢!”

“……”

“北方傳來消息,太子剛剛被俘虜了,皇上一準會召集群臣議事迎救太子,你父親身為丞相,必然得盡心替皇上分憂,你現在吵著他,讓他怎麼上朝?”

“……”

“他是柳家的頂梁住,嫡房裏又隻有他一人,整個柳氏,都得靠他照拂!你也不例外!”

柳丞相穿戴好朝服,從裏屋走出來。

他淡淡瞥了一眼柳清澤,同柳夫人打了個眼色,便走屋子離開了。

柳夫人收到柳丞相警告的目光,心中疑惑了一下。

她拍拍柳清澤的手,聲音溫柔說道,“天冷呢,快回屋穿件衣衫,有什麼話,等你爹下朝再問他。”

柳清澤將丫頭婆子趕出了屋子,回過頭來,沒什麼表情地看向柳夫人。

“娘可聽過柳向陽這個名字?”

“柳……”她心頭狠狠地跳了一下,沒有勇氣將那個名字說出口,臉色也陡然一變。

柳夫人倒底隻是個深閨婦人,不及柳丞相那般沉得住氣,聽到兒子提到的名字,柳夫人嚇得身子晃了晃。

“你……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個名字,娘也不知道啊?”

柳清澤從她手中抽出手來,抖開手中的畫作,一指上麵的署名。

“柳向陽便是這幅畫的主人。父親說,那幅雪壓青鬆圖,是他的原創,為什麼有人會畫一模一樣的,還比他畫得要好?”

“……”

“父親年輕時不是畫得一手好畫嗎?他是幾時歇筆的?柳向陽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畫父親一模一樣的畫?”

“……”

“父親為什麼見到這幅畫,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就變了,他究竟是什麼人?也姓柳,是不是柳家的親戚?”

“……”

“畫又這麼出色,家族中出現這樣的人,父親怎麼說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是不是瞞著兒子什麼?”

父親與母親,似乎瞞著他什麼,讓他心情煩躁。

因為,他一提“柳向陽”這三個字,兩人都是神色大變。

他是他們的兒子,且是獨子,有必要瞞著他嗎?

柳夫人認出那三個字的筆跡,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兒子的句句逼問,讓她不知該怎樣回答。

他現在穿著一身單衣,一大早的站在寒風裏,這是不問出個結果,不罷休的意思了?

柳夫人咬了咬牙,忽然捂著心口,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侍立在門口的隨侍嬤嬤,嚇得忙跑進屋裏來伸手去扶她,“夫人,你怎麼啦?”嬤嬤抬頭看向柳清澤,語氣急促說道,“少爺,夫人最近總嚷著心口疼,你怎麼還故意問些刁難的問題?”

柳清澤閉了閉眼,彎下腰,將柳夫人抱起送回了裏屋的床上,扯了被子蓋好。

又命嬤嬤去尋大夫,一番診治後,柳夫人總算醒了過來,隻是臉色不大好,目光渙散。

柳清澤縱使心中有疑問,也不好再問了,吩咐了仆人好生服著母親,便離開了正房。

柳清澤一走,嬤嬤忙遣散了屋中隨侍的仆人,歎了口氣小聲對柳夫人道,“公子這是不是知道了?”

柳夫人根本沒有病,她是嚇得,故意暈倒在地。

她都暈倒了,量兒子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我也不知道。”柳夫人咬了咬唇,“老爺說,當年他將事情處理得極為幹淨了,不可能還活著呀!可是……”

“……”

“他手中的那幅畫,同那個人的畫風極為相似,還有那字跡也是十分的相像,元嬸,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是他還活著沒有死,還有人故意故意畫了這樣一幅畫,來嚇我和老爺?”

元嬸想了想,道,“夫人,是不是有人挑撥少爺跟您和老爺之間的關係?畢竟,人都死了,哪裏會跑出來畫一幅畫?再說了,冒充一個人的名字,可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

“當年那人手腳被捆,扔在船上,船上起了火,他不被燒死,船一沉也會淹死。他又不會遊泳,那片湖又是個偏僻的地方,活著的可能絕不會有。”

柳夫人半眯著眼,雙手緊緊地抓著身上的被子,陷入了回憶裏。

當年那人是她的恥辱,隻要一想起那人,就讓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愚蠢。

半晌,她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戾色,“你去將軒少爺叫來。清澤雖是我親生的,但他最近一直對我和丞相冷著臉,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正如你說的,一定是有人在挑撥了,我得查清是誰在壞我柳家的事,我絕對不會輕饒那人!”

“是,夫人。”元嬸應聲退下了。

不多久,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公子走進了柳夫人的臥房。

元嬸將門關上,守在門外。

“姨母身子好些了嗎?軒兒剛才聽元嬸說姨母病倒了。”青年公子一臉關切地,走到柳夫人床頭坐下。

“軒兒。”柳夫人直起身拉著青年公子的手,“幸好姨母還有你,否則呀,這後半輩子不知指望誰了。”

“姨母不是有清澤表弟嗎?怎會這麼說?”青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鎮江江家,江映雪的哥哥江明軒,江家出事被滿門抄斬,他因遊曆在外,由小廝替死,躲過了一劫。

現在來到京城中,寄居在母親的妹妹家柳夫人的府上,化名宣明。

柳夫人看到他到來,沮喪說道,“哼,別提了,也不知是什麼人,在挑撥著他跟你姨母和你姨父做對,清澤他總是對我們兩老冷臉,剛才姨母生病,就是被他氣的,你姨父更是氣得連早點也沒有吃,就匆匆上朝去了。”

“居然有人敢挑撥表弟和姨母姨父的關係,實在太可恨了。姨母放心,不管那人是誰,隻要被軒兒知道了,一定不放過那人,一定會替姨母姨父出口惡氣。”江明軒義憤填膺的說道。

同時,他目光微縮,很快在心中盤算起來。

母親的姐妹好幾人,江家出事後,他首先想到便是丞相府。

柳丞相其實並不喜歡江家,因為江家早先年跟容王府有婚約,柳丞相大約不想跟容王走得近,怕惹來非議,一並冷著江家。

妹妹來京城受鳳府鳳紅羽的欺辱,柳丞相都沒有出麵相助。

雖然不被柳丞相喜歡,但他還是來到了丞相府,不為別的,隻因為這位姨父的權勢最大。

他得利用丞相府,來一血他江家被滿門抄斬的血海深仇!

“姨母也不知道是誰,軒兒,你替姨母悄悄的查一下,好嗎?”柳夫人一副無比依賴的表情,拉著江明軒的手。

“好,姨母放心吧,軒兒一定會查出來的。”

江明軒走後,元嬸又來到柳夫人的床前服侍。

“夫人,軒公子會幫著夫人嗎?”

柳夫人揚了揚眉,“會的,他家裏隻有他一人了,他不盡心幫忙,便沒有寄身之所。”

柳清澤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多。

匆匆洗漱穿好了外衫,他到衙門裏告了假,便直奔容王府。

辰時時分的容王府,府門已大開,有兩個仆人在門前清掃道路。

他剛翻身下馬,便有一個胖得如彌勒佛的中年男子,從府裏走出來。

看到他,便上前拱手一禮,“柳公子好。”

柳清澤認出他是容王府的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