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脈圖?”慕容墨大為意外,那可是她趙家的寶貝,“她為什麼給你?”
鳳紅羽說道,“她托我,尋找趙元恒。龍脈圖的另一半,在趙元恒的手裏。”
慕容墨默然不語,看著她的臉,略有所思。
“怎麼啦?你怎麼這樣看我?”鳳紅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說不出來的感覺……”慕容墨握了握鳳紅羽的手,“你在這兒等我片刻,我去問趙菁一些事情。”
“好。”鳳紅羽了點頭。
慕容墨進了屋裏。
趙菁連吐兩口血,整個人弱得跟紙片人一樣。阿春正拿濕布巾,給她擦臉。
床頭慘淡的燭火照來,越發顯得她的臉,蒼白無色。
屋中淋了火油的木材,還沒有來得及搬走,火油味夾雜著血腥味,刺鼻得很。
慕容墨緩步走了過去,站在趙菁的床榻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趙菁抬起頭來。
男人年輕的臉上,神色冷峻,一雙桃花眼裏,兩道如寒刀的目光,直直朝她射來。
雖不是帝王,氣勢卻勝過帝王。
趙菁忽然想到了弟弟趙元恒,心中不禁失笑,隻憑這一點,弟弟就輸了。
也難怪弟弟會被俘虜,而慕容墨卻活得遊刃有餘。
“容王?有事嗎?”趙菁扶著阿春的手,坐正了身子,強扯了個笑容,說道。
“你將龍脈圖給了小羽?”慕容墨問。
“對。”趙菁點頭。
“為什麼?她跟你的關係,也談不上深交,你為什麼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她?”慕容墨盯著她的雙眼,問道。
目光如劍,要是膽怯些的人,隻怕早已嚇得身子發抖了。
但趙菁不怕,她從小身在皇宮,見多了威嚴之人的麵孔。何況,她是個將死之人?
她怕什麼?
“我的情況,你們不是都知道嗎?我活不久了,我留著也無用,不如送人好了。再說了,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讓它就此消失,不是太浪費了嗎?”趙菁咳嗽了一聲,弱聲說道。
她的唇角微揚,笑容淒美得跟彼岸花一樣。
慕容墨眯了下眼,心中,沒來由的一震,趙菁的笑容,讓他不喜。
“你最好不要騙本王!否則,對你們趙家,對趙元恒,沒有好處!”慕容墨冷冷說道,雙目如劍盯著她看了一眼,轉身拂袖離去。
院子裏,鳳紅羽站在一株樹下等著他。
見他走出屋子,鳳紅羽快步迎了上去。
“慕容墨?”鳳紅羽挽著他的胳膊,“你問趙菁什麼事情?”
慕容墨看著她巴掌大嬌豔如花的臉,伸手輕輕地撫著,“她不是快不行了嗎?我問她,有沒有什麼要交待的,她說沒有。”
“你就問了這些?”鳳紅羽狐疑地問道。
慕容墨笑,“還能問什麼?”又伸手捏捏她的手,皺眉說道,“走吧,夜晚天涼,又起風了,你還穿得這麼少,手都冰冰涼涼的。”
鳳紅羽看了他一眼,含笑點了點頭,“好。”
她發現,自打她和他成親後,慕容墨就嘮叨得跟奶娘翠姨一樣了。管她的吃喝,管她的穿著,管她見了什麼人,管她去了哪裏。
她這是嫁了個相公嗎?
她認了個娘吧?
兩人踩著月色,回溫泉小院,走到半路的時候,遇上了疾步而行的衛林。
衛林提著一隻小燈籠,見到二人,馬上快步走來,“皇上找閣主。”
“有什麼事嗎?”慕容墨隨口問,護衛急匆匆地來找他,隻怕出了什麼事。
“單於烈得知了北燕的事情,秘密往北而來了。”衛林說道。
慕容墨和鳳紅羽對視一眼。
鳳紅羽則眯了下眼,單於烈,動作好快!
慕容墨看了眼鳳紅羽,對衛林說道,“好,我一會兒去書房找他。”
衛林一離開,慕容墨對鳳紅羽說道,“一定是單於烈安在京城的人,送去了消息。他的後方被人搶占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大哥才急著見我。”
鳳紅羽冷笑,“他在北燕經營多年,怎會甘心到手的位置,被人搶了?”
“不甘心也會叫他甘心!技不如人,怨不得別人!”慕容墨冷冷說道。
慕容墨將鳳紅羽送回溫泉小院,馬上匆匆趕往鳳昱的書房。
荷影從側間走出來,“小姐,還不睡嗎?被那長公主一鬧,這大半晚上都過去了。”
慕容墨離開後,鳳紅羽攏了件披風,站在窗子前看月色。後半夜的月兒,更顯得清冷。
“王爺還未回呢。”鳳紅羽說道,想了想,她又道,“我去看看趙菁。”
荷影驚得睜大雙眼,“小姐,那長公主都瘋了,你跟她說什麼?她瘋瘋癲癲吵得大家都不能睡,小姐看她做什麼?”
鳳紅羽睇她一眼,“你這丫頭,也跟王爺一樣的囉嗦了,冷劍也不囉嗦呀,紀三也不囉嗦,你怎麼這麼囉嗦?”
荷影眨眨眼,她囉嗦嗎?
鳳紅羽已經走出了屋子。
荷影隻好跟上去,“小姐,夜晚天黑,走慢點。”
。
不多時,主仆二人到了趙菁的小院。
屋子裏,有微弱的燈光從窗子口射出來,而且,還隱隱聽到有人在哭。
鳳紅羽朝荷影說道,“你先在這兒候著,我進去看看。”
“小姐,讓奴婢跟你一起去吧。那長公主瘋瘋癲癲的。”荷影不同意。
唉,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
“她一個將死之人……”鳳紅羽擺了擺手,“她不喜人多,你在外麵等我好了,我看看就走。”
鳳紅羽進了屋裏,荷影不準許進去,隻好站在屋子的廊簷下候著。
正屋裏的木材還沒有搬走,依舊架在原來的地方。
趙菁的床榻前,垂著厚厚的擋風幃幔,燈光便是從那裏麵透出來的。
鳳紅羽聽到,趙菁正和阿春在說什麼,聲音很弱。
阿春在哭。
趙菁的聲音時斷時續。
鳳紅羽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正要挑起幃幔,就聽阿春說道,“公主,鳳昱對你那麼冷情,你怎麼還將龍脈圖給了他妹妹?這可是皇後留給你的寶物啊!你怎麼輕易送人了?”
趙菁咳嗽了兩聲,冷笑一聲,說道,“那不是寶物,那是不祥之物!誰擁有它,誰會有厄運!鳳紅羽的命太好了,我要讓她……,嗬……,嚐嚐人世的艱辛。”
鳳紅羽眯了下眼,不祥?
趙菁在害她?
鳳紅羽猛地扯開簾子,大步走了進去。
“鳳紅羽?”阿春驚愕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床榻上虛弱的趙菁,馬上警覺地護在床前。
“你又來了?”趙菁扶著阿春的手,坐正了身子,揚唇微笑,看著鳳紅羽。雖然這麼問,但語氣並不見意外,似乎,是在等著鳳紅羽似的。
鳳紅羽的神色,不見剛才的溫和,而是清清冷冷看著她。
趙菁勾了勾唇,有些人,想得到她的藏寶圖,費盡心思,不折手段,可為什麼,她拱手讓出,鳳家人和慕容墨都不稀罕?
“是呀,我又來了,要不是我回來,聽到你跟阿春的對話,我還不知道,你算計了我!”鳳紅羽冷冷看著趙菁,怒道,“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自問,我並沒有什麼地方得罪你吧?”
她袖風一掃,將趙菁從床榻上掀了起來。
趙菁滾到了地上,咳出了口血。
“公主!”阿春慌忙上前扶起她。
趙菁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漬,看著鳳紅羽,慢幽幽地說道,“你這麼生氣?”
鳳紅羽冷笑,“換作是你,你不生氣嗎?你將一個別人不喜歡的東西強加在他人的身上,而且還會要人的命,還要別人不生氣,什麼道理?”
趙菁的唇角扯了個弱弱的笑容,“因為,我的身份明明比你高貴,我卻活得這麼慘,你卻活得這麼好,我看著嫉妒!”
鳳紅羽怒道,“僅僅因為嫉妒,你就要害我?我和你無冤無仇!”
趙菁抬頭看了眼鳳紅羽,淒然一笑,“為什麼你們都有愛人相伴終老,我卻沒有?我自問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我的命運是這樣?”
“……”
“我整死的那幾個駙馬,也是禍害之人,他們是死有餘辜!可平常百姓,我並沒有亂殺過一人,為什麼我要英年早逝?我嫉妒!要死大家一起早死!”
鳳紅羽臉色一變,“趙菁,我還以為你跟你的父母不是一路人,原來,有怎樣的父母,就有怎樣的女兒!”
麵對鳳紅羽的大怒,趙菁並沒有發怒,而是不緊不慢地說道,“鳳紅羽,你也不要那麼的緊張,雖說是不祥,但也不盡然。”
“什麼意思?”鳳紅羽眯著眼看她。
趙菁咳嗽了兩聲,弱弱地微笑道,“龍脈圖雖是不祥之物,但卻是滔天的富貴。而那個所謂的不祥,隻是相對某些事而言而已,隻要你做到冷情冷血,可以活到百歲以上。”
“冷情冷血?”鳳紅羽眯了下眼。
“對,就是做到心中無愛,不要愛上任何人,哪怕是對親人之愛,也不要愛。財富與愛,不可兼得。”
鳳紅羽氣息一沉,趙菁,是要她做個惡女?
像蕭燕那般的活著?
她冷笑道,“你給我財富,我不會感激你,更想殺你。不過,我查過你的脈象,你活不到明天午時,殺你,髒了我的手!”
說完,她轉身大步離開了屋子。
廊簷下,候著荷影。
“小姐,你怎麼這麼生氣?”荷影見她出來,馬上迎了上去,又往屋中看去一眼,“那個趙菁發瘋了?罵了小姐嗎?”小姐怎麼氣成這樣?
“她的確是瘋了!”鳳紅羽冷笑,“一個活不到明天午時的瘋女人,給了我一堆財富,我跟她生什麼氣?”
“對,不生氣,不生氣,生氣對身子不好,惡人自有惡報!”荷影扶著鳳紅羽走出了小院。
。
屋子裏,阿春扶著趙菁,重新躺回床上。
“公主,奴婢都已經使眼神告訴你,那鳳紅羽來了,而且,她就站在幃幔後,你為什麼還要不停地說?這好生生地被她打一掌,你何苦來著?”阿春歎了口氣,抱怨說道。
她現在越來越不明白,她這位主子的想法了。
散盡公主府的家財不說,還將沐皇後留下的巨大財富,就這麼輕易送人了,對方還不感激,還打了公主一掌。
身體有病,花錢還治不好嗎?花去傾國之財,遍尋天下,總會找到一個好大夫。
趙菁明白阿春的想法。
她淒然說道,“我也不曉得,我怎麼就迷上了鳳家兄妹。我這麼做,是讓她厭惡我,不要記著我,是不想讓她早死。”
“不想讓她死?”阿春糊塗了,“公主不是說,要她早死嗎?”
趙菁道,“她不接受我的建議,才會早死。她體內有個很大的病症,像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她再這麼憂天憂地憂她人的活下去,會死得更快!”
“……”
“鳳昱不喜歡我,我看到她的眼裏,透著歉意,我要是死得早了,她更是愧疚。可那是她哥哥的事,關她什麼事?我要是跟她結下怨,她定會盼我快死,才不會擔憂我。”
“……”
“她少憂他人一分,可以多活一陣子。所以,我用龍脈圖一說,嚇一嚇她,她應該會多活兩年,早點找到太子。”
阿春道,“公主是啟用了幻術查看到她的身體的?”
“對,我將龍脈圖給她的時候,看到的。不知是什麼人,這麼算計了她,也不知,慕容墨知不知道。”趙菁歎道,“算了,我還是不說吧,人一旦得知自己有大病症,會死得更快。就比如,我。”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整日整夜的擔驚受怕。旁人隻知她性情古怪,可知她內心受到的折磨?所以,她才要痛痛快快的愛一場,肆意一場,誰知……
趙菁又咳起血來,氣息越來越弱。
阿春給她順著氣。
趙菁望了眼窗外,天色蒙蒙亮了,“阿春,我們走吧,我不想死在這兒。”看著鳳昱跟別的女人,在這裏恩恩愛愛地進進出出,她痛苦。雖然他們即將會搬進北燕皇宮去,不會住在這兒,但她一個時辰也不想看見他們,“將我葬到一個四季花開不斷的地方,不要樹墓碑,我不想被人打攪。五皇子的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讓他平靜的生活吧。你和阿冬,帶著我剩下的錢,去過平靜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