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多問,猶豫了一下,還是笑著放了我走,隻是那笑容,意味深長得讓人心裏發慌。

回到我們住的院子,趕緊一屁股坐到榻上,倒頭就睡。這一趟活送的,比在文心閣整理一個月的書都累。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去南宮半步。

我這邊剛歇下,蘇錦就急急地走了進來,說是珈藍公主喚了我過去。

一時不明白是什麼事,我隻好重新穿戴好,趕緊過去。

到那兒才發現,滿屋子裏就我一個宮女,正在驚疑,珈藍公主緩緩開了口:“你來我這兒,也有個把月了,雖然年紀小,做事倒也算妥帖。”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看了我一眼,悠閑地轉過頭去喝了口茶。

我彎著腰不敢動彈,低了頭盡量恭謹地等著她的下文。

“三哥過來跟我說,十一那裏缺個得力的人手,想借了你過去,”她擱好茶盞,停了一下,又繼續:“就是幾天的功夫,這個麵子我不能不給,所以。”

所以,我就得乖乖地過去;所以,我剛剛就不該發那個誓。

“奴婢知道了,一定會盡力伺候好十一皇子,不讓公主擔心。”我的聲音低低的。

“這也是三哥看重你的意思,你也別覺得委屈。”

她後麵還絮絮地說了什麼,我都沒有聽進去,隻是心裏的不忿怎麼也壓製不住。憑什麼?他們做主子的就可以要咋地就咋地。前一刻,看你不順眼,後一刻,立馬就把你提溜過去折騰。

聽完了珈藍公主長長的一大串囑咐,終於又錯過了吃飯的時間。

下午的時候,蘇錦她們在前麵當值沒有回來,我收拾完東西正要出門,就見一個貌似精明的小太監站在門外探頭探腦。

“找一下屋裏的知秋姑娘有話說。”見我出來,他一臉恭敬地哈著腰。

“有什麼事麼?”我心裏的想法是若沒什麼好事,就說知秋不在。

小太監迅速地抬頭看我一眼,討好地微微一笑:“我們主子讓我把這個送來給姑娘。”說著奉了手裏的一個點心匣子塞進我懷裏,沒容我細問,逃也似的走了。

“皇宮裏果然不簡單,連個小太監都是人精!”我忿忿地想了好久,也沒弄明白,他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不過,眼下倒是真的餓了。急忙挑了塊點心放進嘴裏。

好熟悉的香甜,原來是他!

三皇子李允墨再次見到我,一臉的好笑,“我說過,你翻不了天去!不管是什麼人教過你,到了這裏,可就得收起你那些旁門左道的心思,一心一意給我伺候好主子!”

他還是在固執地認為我有所圖謀,認為有人教唆過我。

我不由得笑了,“既然這樣,皇子殿下怎麼還敢調了我過來?”

我忍過,可惜百忍成金也沒見得有用,所以這一次,就是死也打算死個明白。

他不怒反笑:“嗬嗬,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我還用擔心?”

看來,這位主子不僅好猜忌,還挺自負。

“原來是為了‘知己知彼’,皇子殿下果然英明!”這次我倒真的不怕了,反正他已經認定了我的不軌,再怎麼辯解都沒用。

我們大概從一開始就成了怎麼看彼此都不會順眼的人。

“你。”三皇子李允墨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最後,不耐地瞪我一眼,讓我進去伺候。

太醫已經請完脈告了退,藥方就留在書案上。一旁的小太監剛要拿過去帶走,李允墨大手一揮嗬退了他,又指了案上的紙筆,對我說:“去,另替我謄抄一份過來!”

好細致的心思!

隻是,在南宮伺候還得考書法,這不是成心出我的醜麼?我隻好硬著頭皮承認:“回皇子殿下,奴婢不會寫。”

“哪有伺候書畫的宮女隻會認字寫不出來的道理?你還想偷懶不成?”說得這麼言辭厲色,倒好像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我隻不過不會寫字,又不是掘了你家祖墳。就算我想掘,也得看守陵的侍衛答不答應!

見他不說話,光瞪著眼等著,我隻好心虛地拿起筆。

剛寫了兩字,那位先生就忿忿地一把奪了我的筆,“你這也叫字,可別說出去,丟了讀書人的臉麵!”

這個罪名有些大!

我好歹接受過四年的高等教育,曾經一度還向教育學碩士發起了衝鋒,雖然遺憾地輸在了半道上。

我低頭不語,耐著性子聽他訓斥。

這麼個嘮叨的人,幾乎什麼都要管。從我接近十一的用心、到梳得不太服貼的發髻、到不合禮數的言辭。最後終於切中要害偃旗息鼓,回過頭來又說我的字。

我聽得昏昏欲睡,那位殿下也不問我願不願意,順手從桌上翻出一份字帖扔給我:“每天照這個練二十遍,逢雙日交給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