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戎城站起來,轉過身,將母親扶到紅木雕花椅上坐下,道:“娘,兒子隻是覺得好玩,再說我搶了回來,家裏隻不過多了幾個丫鬟或者姬妾,我們也不是養不起。”
“可是人家不願意啊,我昨日半夜派秋容去西廂房查看,她回來跟我稟告說,那個姑娘一個人在廂房裏邊哭邊唱,淒淒慘慘的,甚是可憐。作孽啊!”司馬夫人捂著心口直搖頭道。
司馬戎城很有把握的道:“她一定會願意的,哪一次不是回來鬧兩天就好了。”
“你也知道自己這樣胡鬧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司馬夫人有些無可奈何的望著他,道,“娘看你從小就聰明好學,你爹時常誇你以後會是個文武全才,可你現在長大了反倒變得越來越不明事理了。知子莫若母,你實話告訴娘,你是不是因為不想娶慈惠公主才故意鬧出這些事來氣你爹的。讓自己在京城裏不好的名聲傳到慈惠公主耳朵裏,好讓她找到理由主動提出悔婚。”
司馬戎城感到意外的看著母親,沒想到她能猜到他內心的想法,避開她的目光,道:“怎麼會,我哪敢忤逆爹的意思。”
“你這比直接忤逆他還要讓他動氣,幸虧你爹昨夜在朝中有事沒有回府,要不然有你的罪受。你爹也一大把年紀了,偌大個朝廷他一個人撐著,你不能再這樣老是氣他,他萬一氣壞了身子有個三長兩短,不光是我們司馬家的事,也是整個大興王朝的事。”
司馬戎城神情變得異常冷峻的道:“他大可以告老還鄉,當今皇上已經十九歲了,他完全可以讓皇上親政。可他卻牢牢握著手中的權利不放,大姐當年才十四歲,他硬是安排她進宮當了皇後。娘,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姐在深宮裏過得什麼日子,就是因為她是司馬家的人,皇上從沒正眼看過她。如今爹又安排好了我去做什麼駙馬,我從小就認識慈惠,她一點都不喜歡我,我也對她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感。爹為了權利和自己的野心,把我和大姐當成了棋子,他其實早就想當……”
司馬夫人慌忙起身捂住他的嘴,道:“城兒,你怎麼會這樣想,這些話可不能亂說,你爹隻是一心想報答先帝當年的知遇之恩,為朝廷鞠躬盡瘁而已。”
“娘,你是爹身邊最親近的人,難道你就一點沒看出爹的心思嗎?你還在為他掩蓋!”
“我個婦道人家,對朝廷上的事什麼也不懂,反正你爹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爹讓你做什麼你也應該聽從他的意思,你別忘了你也是司馬家的人,你身體裏也流著他的血。”司馬夫人心中一陣慌亂,但又不想讓自己兒子有所察覺,走向屋外道,“那個姑娘如果不想屈從,你就盡快放了她,不要讓事情鬧大了,等你爹知道了,我也護不了你。”
司馬夫人說完離開了司馬戎城住的屋子,候在屋外的丫鬟仆人們都又跟在她身後。
她感慨的想著兒大不由娘,城兒如今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了。
她腳步匆忙的朝自己住的大院裏走去,心卻撲通撲通的亂跳,老爺的心思她何嚐沒有察覺,隻是她從不敢言明此事,可看城兒如今的態度是擺明了要跟老爺作對,日後這父子不會變成了冤家吧?如果真有那一天該怎麼辦啊?
今夜月明星稀,司馬戎城獨自在府中荷花池邊的亭子裏飲酒,一個樂伎坐在離他不遠的池邊彈奏著古箏。
荷花池中新長出來的荷葉迎風而立,似月下約會的少年郎,正在靜靜等待著戀人。
現在還沒到荷花盛開的時節,他想到大姐司馬如燕就是在五年前這個時候和皇上成親的,大姐隻大他一歲多,平日裏他們最是親近。
他記得大姐入宮那日儀式繁華隆重的極盡奢靡,可當大姐蓋上那金縷線織就的大紅色鳳凰頭紗前的那一瞬間,神情卻無盡的落寞和淒涼。
他正心中感懷時,突然聽到遠處若有若無的歌聲,驟然舉起酒杯示意彈琴的樂伎停了下來。
歌聲變得清晰了些,他這又才想起昨日被自己搶回來的那個女子,對侯在一邊的丫鬟道:“小四呢?去給我把那個臭小子叫過來。”
隻片刻功夫,小四便小心翼翼的站到了亭子裏,偷偷的瞅了司馬戎城一眼,不敢先開口。
司馬戎城帶著微微的醉意,問道:“你聽聽,怎麼還在唱啊?今日的事你又辦砸了?”
“公子,那姑娘把首飾都砸了,把綢緞都撕碎了,她說……”
“她又說什麼了?”
“她說她什麼都不稀罕,隻要公子放了她,如果公子敢對她無禮,她就,她就……”
司馬戎城竟笑著道:“她就做鬼也不放過我,對吧?”
小四忙點點頭,看司馬戎城笑了,也跟著笑起來,放鬆些道:“這個姑娘可真是難伺候,已經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對那麼珍貴的紫玉金釵瞧都不瞧一眼,還給摔了,那可是皇後娘娘特意賜給公子的寶物。”
司馬戎城赫然站了起來,驚怒的瞪著小四,那紫玉金釵是大姐平時最愛戴的頭飾,上次進宮,她送給他時,隻說如今人在深宮,難得和他見上一麵,將這支平日裏最喜歡戴的飾物送與他,留個念想,見物如見她本人一般。
“誰讓你把紫玉金釵拿去給她的?”
“公子早上不是說要拿珍貴的首飾嗎?奴才到庫房裏取了幾件首飾,那姑娘瞧都不瞧。奴才想到上次看見三小姐找公子討這金釵,公子都沒舍得給,一定很珍貴。便以為那姑娘看到這支金釵肯定會從了公子,可沒想她竟然……”
司馬戎城還沒等小四說完,便一腳將他踹到地上,“蠢貨!”他怒氣衝衝的徑直朝西廂客房的方向走去。
當他走到西廂客房的庭院裏時,歌聲越來越清晰,淒涼婉轉,似暮秋裏被寒風吹得滿天飛舞的落葉,讓聽者的心情也變得悲涼起來。
隻見一個身材瘦高的少年也正站在庭院裏駐足聆聽,對周圍的動靜毫無察覺。
“玉卿,你怎麼在此?”司馬戎城本來滿心的怒氣,已消去了一半。
那少年轉過身,麵容白淨消瘦,輕咳了兩聲,對司馬戎城道:“表哥,你也是被這歌聲吸引而來?”
“不是。你身體一向不好,夜裏站在這裏別又得了風寒。”司馬戎城關心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