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走了。”
聲音沙啞不成字句,不去看小光球身上黯淡的光芒,蘇羨回過身去,聲音再度冷靜下來,朝身後玄月教眾人道:“走吧。”
眾人得了蘇羨的命令,開始往地宮深處而去,黑暗的甬道漸漸吞噬了眾人的身影,唯留下一片失魂落魄的沉寂。
小光球愣在原地,盯了那片漆黑許久,直到地麵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
自眼前的魔門遺址中央地麵處,突然衝出一道巨大的光幕!
那道光幕自天際垂落,又深深落入地底中心,巨大的光幕之上,顯現出了似要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渦,將整個魔門遺址都籠罩其中。
濃重的魔氣自漩渦那頭傳來,在場眾人緊緊盯著眼前的一幕,心裏麵都十分清楚,時隔整整兩千年,魔界之門終於再次被打開了。
秋棠眼見著一幕,長長歎了口氣,朝那光球道:“楚輕酒,我們也該走了。”
不忍見落幕,也不願直麵離別,秋棠認為現在帶楚輕酒離開,應是最好的決定。
但秋棠話音落下的瞬間,那顆小光球卻忽的躲開了他伸來的手,戒備似的往後縮了一縮,接著倏然化作一道金芒,直直撲入魔門地宮漆黑的入口當中!
“楚輕酒!”楚輕酒的動作叫眾人一驚,不光是秋棠,就連舒無知亦是不禁叫了出來。
然而阻攔已經太遲,等到眾人追去之時,那道金光已經徹底沉入黑暗之中。
秋棠愁眉苦臉,第三次歎出氣來。
宿七在旁抱著雙臂,無奈笑到:“由他去吧。”
。
地宮當中。
魔界的大門早已打開,玄月教眾人感受著自大門那頭傳來的熟悉氣味,有序的穿行而入,通往原本屬於自己的世界。
地宮中剩下的人越來越少,眼見著最後一人通過大門,身影消失在黑暗那頭,蘇羨目光一轉,落到了那看守地宮許久的妖獸身上。蘇羨還記得當初他們一行人闖入地宮,與這妖獸大戰的情景,如今這妖獸恭恭敬敬的伏在她的身旁,她眨眼輕笑一聲,開口道:“你也快過去吧。”
妖獸口中發出低低的嗚咽,旋即乖乖起身往魔界之門那頭而去。
此間一切都已經安靜了下來。
蘇羨守在門邊,感受著這片刻寂寥,輕輕伸手拭去那尚未低落的眼淚。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人界。
目光所及之處隻不過是冰冷的石牆。
她心裏麵覺得有些可惜,想到今後數年憶及人界,最後一眼竟是這般光景,不覺更是無奈苦笑起來。
四周的燈燭火光搖搖晃晃,讓影子也跟著飄忽起來,蘇羨失神片刻,終於不再看那前方黑暗窄小的通道,隻回身往前,踏入了魔界大門。
隻是腳步落地的瞬間,蘇羨眼角瞥見一道流光飛逝而過,她身形一僵,倏然回頭。
原本黑暗的通道被絢爛奪目的金光照得通透明亮,那顆光球自那頭飛快的撲過來,迫切而焦灼,絕望而倉皇。
“楚輕酒!”見到那光球的一瞬,蘇羨便知自己再無法壓抑住心底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楚,她喚著那人的名字,雙足卻重若千鈞,不敢忘他再踏進半分。
一聲沉悶的撞擊自魔界之門籠罩的藍紫色光幕處傳來,光球被那光幕狠狠地彈開,又重重撞在堅硬石牆之上。
隻有妖魔才能夠通過魔界之門,楚輕酒是進不來的,蘇羨再清楚不過。
隔著薄薄的光幕,蘇羨搖頭用平緩卻低弱的聲音道:“你回去吧,回去……等我。”
那顆小小的光球就像是沒有聽見蘇羨的話。
片刻的安靜之後,他突然自那牆邊再度往蘇羨撲來。
撞擊聲一次一次的響起,那光球像是感覺不到疲憊,也感覺不到痛苦,一下一下的,沉默又執著的,不斷撞擊蘇羨眼前的光幕,將那光幕撞得光紋震顫,而他自己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黯淡。
蘇羨眼淚抑製不住的落了下來,大聲阻止道:“楚輕酒!”
“夠了。”蘇羨聲音哽咽,“真的夠了……”
光球聽見了蘇羨帶著哭腔的聲音,他靜下片刻,卻沒有當真停止,他豁盡了全力,不斷的去撞那層隔閡在兩人之間的光幕,他認真的模樣,讓蘇羨再不能夠平靜。
那是他喜歡了許多年的人,是她就算是拚盡了一切,也想要與之相守的人。
她怎麼忍心。
她伸出手,隔著光幕去觸碰他,終於狠下心,咬牙施展法訣。
就在蘇羨出手的刹那,黑色的漩渦倏然消逝,蘇羨的身影隨著眼前的光幕黯淡下來,就像是鏡花水月的幻象,隨著四周燭火湮滅,徹底消散了蹤影。
方才的景象,方才的人,帶著萬千紅塵皆已逝去。
沉沉黑暗中,唯剩一縷金光,寂然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