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對那人說“別叫嚷了”,然而隻是個側臉,就讓他心裏莫名一顫。
那還是人的臉的嗎?竟全是傷疤,就像被太陽暴曬了好些天沒有澆過水的地麵,幹裂的全是傷痕。
安以喬還沒緩過來,那人已用餘光瞥見了他,突然背過身去,猛地撕下衣服上了一塊布蒙在了臉上,才轉過身來看向安以喬。
兩人默默無語對望了幾眼,安以喬還是走向前去,要把那人擋在臉前的衣料揭開。
最初那人阻止了安以喬,但安以喬還是伸手,伸了幾次,那人便沒再阻止。
又是無言的對視,好一陣兒過去,安以喬才聲音顫抖著開了口。
“怎麼,把自己的臉毀成這樣,是不想讓我們把你認出來?還是害怕我們來找你報仇。”
或許別人看多久都認不出那滿是傷疤的臉,但安以喬多瞅幾眼還是能從那人的輪廓裏認出,那人就是他一直懷疑的那個人,就是他小時候日日夜夜想擺脫掉的那個人,是他長大後不想再遇見,若遇見就想將他千刀萬剮的人。
明明他們曾是親人,現在卻毫無感情可言。
那滿臉盡是傷疤的人,突然柔下來,低聲喚了一聲:“小以……”
“別叫我名字,你不配。”
“我知道你恨我,但這麼多年過去了……”
“過不去,這麼多年過去了,也過不去,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你當年是如何對我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不,我根本擁有不了一輩子,現在的我隨時可能會死,你現在看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開心,把自己的親兒子折磨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安以喬聲嘶力竭地吼叫著,這些話他已經埋藏太久。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你可真好意思說,當年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我也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嗬,你這麼多年就沒變過,你到現在都還在拿人做實驗難道不是嗎?在潁河我看到的那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那是愧疚,想找到能治好你病的藥方,才……”
“安南大……承認自己的罪過就那麼困難嗎?還要拿我當借口。”
安南大,這名字他已經太多年太多年沒聽到過了,沒想到有一天會從自己的親兒子嘴裏說出來,而且說得滿是厭惡。
“哪怕你不信,可是當年你們離開的時候,你母親也死了,對我打擊真的很大。我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找你們,想補償……”
“別說了,別說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臉皮厚的人,做出那麼多肮髒的事來,竟然還能說得這麼雲淡風輕。”
安以喬忍無可忍地撲過去掐住了安南大的脖子,又叫嚷道:“你想補償我們,那你可知道我再見到你時想做什麼,我想殺了你,每一次我從噩夢中驚醒,每一次我病情發作到讓我發瘋發狂,我都會想起你,每想起你一次就對你的恨意加深一分,弄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讓你怎麼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小以……”
“我說過,別喊我的名字,你不配。”
安以喬一拳打到安南大的臉上,頓時安南大倒在了地上。
不給安南大反應的時間,安以喬又撲過去,騎到安南大身上,一拳一拳地揍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凶狠萬分,到突然哭泣,這個過程或許隻有他自己能真正體會到那其中到底有多少痛。
安南大一直沒還手,對於安以喬的罵聲,也沒再還口一句。他一直都知道欠他的早晚要還,好些年他都以為他那倆個孩子已經死了,突然知道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沒人能體會到他內心的那種複雜心情,又不肯麵對,又想見他們。
安以喬一直打到累了,沒有任何力氣了,才躺在了安南大旁邊。
兩人喘息了好久,安以喬忽然聽見一句“對不起”。
嗬,對不起,這道歉來得太晚了,也來的沒有任何意義,一點都不能撫平他內心的傷痕。
又過了一會兒,安以喬又聽見了一聲“對不起”。
這次他火上來了,朝著安南大喊道:“沒用,沒用,你說多少遍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