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消弭
海浪如一條白帶迅速卷在沙灘上上又飛快退去，黃昏降臨時漸漸有人聲打破難得的臨近，一隊隊人三五結伴從宇煜身邊走過，他們嘴裏都興奮地談論著今夜決鬥的事，沒有人注意到懶洋洋躺在沙灘上帶著墨鏡的某個男子。不斷有遊艇發出突突的聲響駛向公海，雜而無序的遊艇群中，一艘漆黑船身的油輪卻如鶴立雞群般威嚴屹立，沒有人敢靠近它，船身上那顯而易見的三叉標誌已經讓所有修道者敬而遠之，因為人們都明白這郵輪背後的主人是何等的人物。
也許隻有像螟毫那樣的瘋子或者文相這樣的高手才敢捋魔殿虎須。
眼前一暗，一個身影已擋住宇煜視線。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女子，對方滿臉怨恨地瞪著宇煜，因為出離的憤怒而將牙關要得咯咯直響。宇煜頭也懶得抬地道：“我若是你就該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安安生生地過下半生。”
“呸——”一口唾沫朝宇煜直飛而來，唾沫還不待靠近宇煜麵門又被忽如其來的海風卷向遠處：“我當然要來，我要親眼看見你這凶手是如何死在文相手上。”
宇煜淡淡道：“我不想殺人，你滾！”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你盡管遮住眼睛，但眉心間那一抹紅光卻是遮擋不住，顯然已是心魔入髓，你若在此刻還動了殺戮，今晚和文相之間決鬥必敗無疑，至於敗者的代價想必不需要我提醒。”
宇煜慢慢直起身子，坐在軟軟沙灘上道：“這是文相要你這樣說的？這也是你有恃無恐的原因？神女，你我都不是善者，當知殺人者的結局，我們這樣的人每一天都做好了被殺的覺悟，張郎的死隻是他往曆種下的因，帶著你肚子裏的孩子離開這裏，我不想見著你。”
“是啊，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張郎雖死但至少他還留下後人，可是你呢，你此生都不會再有子嗣，這就是你得到的果……”揚起的拳頭讓聲音嘎然止住。
宇煜的拳頭隻是在她肚子上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可憐這孩子，這個世界他都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隨後輕快地拍拍手，輕鬆地從沙灘上站起來朝正打來的海浪走去，身後傳來嘶聲力竭的悲嗆：“魔鬼，你是魔鬼，連不足三月的胎兒也不放過的魔鬼，天啊——你對我都做了什麼？”一塊塊血糊糊的肉團正順著神女雙腿滑到沙灘上，殷紅的血瞬間便浸入地麵。
“禿那小白臉，師尊在船上等你呢！”一個黑塔房子扛著麵如山板斧聳立在遊艇瞭望台上，也不管周圍那些人修道者驚駭眼神，一個縱身落到宇煜旁邊：“他娘的現在都快黑盡了你還戴著這破玩意幹啥？”
宇煜望著叫住自己的男子：“黑牛，你也下山來了。”
寬大的墨鏡一被取下，周圍盡是一片嘩然：“這就是那個今晚和文相決鬥的螟毫。”
“原來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莫非傳言有假不成？手持盤古斧、煉妖壺、四大名劍的張郎怎麼會死在這麼年輕的小子手中？”
“就是，傳言他還一拳震死了崆峒好幾個長老，連崆峒印也沒能將他兵解，真的假的？”
“就這這魔頭每日上場必要以他人心肝佐酒膾飯……”
“小聲些，莫要尋了晦氣！”
“這等邪魔豈配與文相作對手，大夥都來掂量掂量他的深淺。”
宇煜沒有給他們機會，一個閃身迅速消失在黑黝黝如巨鯨般的郵輪上。
魔殿的郵輪宇煜不是第一次登上來，在英國的時候就待了好幾天，本以為那是最豪華的了，可和眼下的郵輪相比才知道寒磣二字的定義。三米多直徑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盤碟，萬源坐在餐桌最上位朝宇煜招手：“我們似乎從來沒有好好坐下聊聊。”
宇煜還眼看了看他身後長得筆直的三男三女，再加上自己身後的黑牛：“四夫三公主都到齊了！”
如玉皺著鼻子偷偷朝他拌了個鬼臉，宇煜微笑著朝她點點頭，這小女孩總是那麼可愛。有侍從將椅子拉開照應著宇煜入座，然後為他添上半杯紅酒。宇煜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打量著四周：“沒想到你也是這樣俗氣之人，活脫脫一個土財主。”
“這全是為你送行，今夜一戰我們日後相見恐怕便難了，千百年來人們都在證道這條路上尋覓，未找到路口的人兵解當場，找到的人也一樣消失在人間界，別人眼裏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宇煜沒禮貌地打斷萬源的話：“我們會見麵的，我有預感，隻要你能證道我們便能再次相見。”
“明日朝陽升起時，這修道界便會沒有了文相、螟毫，整個天下都是我天崖坐攬，如此神仙日子我還會在這條路上抓破腦袋？”
“你與文相爭執數十年，若他先你一步離去，你真會善罷甘休？沒有對手的人生是一種悲哀。”宇煜忽然舉起杯走上甲板，無數修道者仍然在不甘心地遊蕩於沙灘與水麵之間，還有人直接祭起飛劍密切注視著船上動靜。見宇煜現身甲板，海灘霎時人群讚動，有不服氣者都運轉真元隨時準備給予目標致命一擊。
昏黃的海灘上精光濺射，各色法器輝映著粼粼海水將這片天地絢染成一塊色彩斑斕的珊瑚樹。
宇煜灑然朝眾人舉杯，被四周猛烈真元鼓動著衣袍獵獵作響，道：“感謝各位，在你們中很多人我都沒有見過麵，甚至對於你們這樣的人我以不屑於見麵，但那是在此之前，沒有你們對我螟毫的一次次逼迫便沒有我的今日，我以一杯水酒敬謝諸位。”
“你以為你是誰，幾滴馬尿就能賠罪，你配？”一縷劍光如星芒從頭頂直直射來，身畔海潮在這真元下打著漩渦嘩嘩震耳。宇煜右手舉著的酒杯微微停頓，顯然對來人修為也意外，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出手，也許這也不能算是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