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房間裏放著兩個火盆,空氣裏很幹,芸熙喉嚨幹澀,摸索著爬起來找水喝。
屋子裏很黑,今晚的月亮很大,明晃晃的掛在天上,照的鶯歌別院一片白亮,推開窗子,皎潔的月光射了進來。她坐在椅子上,支著手肘,趴著窗簷上,長長的吐了口氣。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這樣打量著這個院子了,時間極速而過,很多時候,她都分不清到底眼前的這一切是一場夢境,還是前世的記憶隻是一場虛幻,轉眼間,已經快要八年了。八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一個人的思想、信念、憧憬、和奮鬥努力的目標理想。
無論是酷暑還是隆冬,內衫裏麵永遠要罩上一層軟甲。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身上總要有一件最趁手的武器。時間就這樣緩緩而過,無論怎樣的艱難,他們還是肩並著肩漸漸長大了。希望突然變得不再渺茫,未來也不再無望,心裏,也漸漸的滋生出一絲絲熱烈的期盼。楚喬淡淡的牽起嘴角,這樣,或者就是所謂的歸屬感吧,經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的殺戮,這麼多的冷箭陰謀,她終於不再將自己當做一個外人想要逃離想要置身事外了。
其實,當她走進這座皇城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早已緊緊的連在一起了。
想到這裏,芸熙不自禁的向著西北方的天空望去,那裏,有南宮瑾無數次跟她描述過的回回山、火雷原,有他們一直向往著的北燕草原。在每一個寒冷的夜裏,在每一個受辱的困境,在每一個滿心仇恨的境況下,支撐著他們,艱難的走過來。
深吸一口氣,將窗子關好,女孩子來到書案前,攤開一張圖表,垂下頭去,細細的看了起來。
房門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男子一身棉白長衫,脖領上有一圈細密的駝絨,衣衫磊落清俊,顯得十分俊秀。芸熙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並沒有起身,坐著打招呼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你不是也沒睡嗎?”
南宮錦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打開蓋子,說道“你一覺睡到半夜,晚飯也沒吃,不餓嗎?”
話音剛落,一聲響亮的肚子打鼓聲頓時響起,芸熙揉著肚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說還好,一說它就開始了。”
“先吃點,看看合不合胃口!”
“恩。”芸熙虛弱的答了一聲。
“知道你愛吃,我特地到城外買了你最愛吃的,我去燒些水,你身上有傷,不要吃的太多!”
“嗬嗬”芸熙眼睛眯一成線“每次吃這些都讓我想起我養母來。”
大口大口的吃下幾個餃子,南宮錦倒了一杯鹿奶,靜靜的看著女孩子吃飯。窗外月光皎潔,透過窗子將光芒灑在兩人的身上,牆角的燭火劈啪作響,越發顯得一切都安然靜謐。
“你說,下令抓我的真是南宮洋麼?”芸熙一邊吃著一邊看著他。
南宮錦沒有作答,隻是在認真的添柴。
“罷了,他的心裏隻有這個權位!”
南宮錦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芸熙,你相信我麼?”
劉芸熙看了看他,他那雙黑瑪瑙般的雙眸看著很是誠懇。
“我信!”芸熙諾諾的來了一句。
“我們能一起走進來,就必定可以一起走出去,你要相信我,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隻能彼此信任了。”南宮錦看著她。
那時,隆冬積雪,長夜安然,鄴城都一片風平浪靜。然而,沒有人知道潛在的暗湧之下湧動著怎樣激烈的鋒芒,那些詭異莫測的逆流靜靜在地底蟄伏著,隨時都會沸騰而起,將所有的一切全部覆沒。行走在岸邊的人隻能小心的行走著,努力不讓衣角被渾水沾濕,當一個人的能力還不足以去對抗大潮的時候,他所能做的,隻是遠離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