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麼多書卷怎麼可能一時半會……”
“哎……朱大人,既然您問人該怎麼辦,就該有禮貌先聽人把話說完。這種不聽別人把話說完就擅自插話的性子,要不得,得改。”若有所指地尖酸話從漂亮的菱唇射出,雖然用著輕軟的口氣,可那字句間分明是在戳她的脊梁骨,“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做,明天做,就後天做,再不行,做上半月一月總該能做完的,像朱大人如此學富五車,被帝君重用的人才,整理這麼些典籍自然不在話下,對吧?”
“……龍大人,小生以前可有見過你?”
“不曾。”
“可有得罪大人?”
“也沒有。”
“那你何故整我?”
“嗬嗬……還算不錯,知曉我是在整你。”一拍絲裳,軟媚地站起身,龍昂以手輕梳披散垂下的長發,琉瞳眼波流轉帶出隱隱諷意,“自然是因為你欺負了不該欺負的人。”
“我?”
“對。玩弄小景有趣嗎?”揚起下巴,他上前一步,探出繡絹小扇,蘭花指巧力稍使,挑釁地勾起她低垂的下巴,逼她同自己針鋒相對,卸下眸間的清雅淡柔,懶得再掩飾對她的厭惡和輕蔑,淩厲的眼神刺進她眸間,寒音躍唇,“我警告你,休要以為攀上帝君,混進六部就平步青雲,不可一世了,渾水有多深還未淌明白就過河拆橋,淹死本就活該。但,你若膽敢再借故靠近、戲弄小景,就不是搬搬磚塊,整理書冊這麼簡單了……”
剩下的話語,禁在丹色紅唇裏,龍昂隨手操起一本書帖,輕攏慢挑,瞬間唰地撕得稀碎,手掌輕展,一陣香風吹來,那些被撕碎的紙片像透心涼的冷水般盡數從她頭頂澆下來。
孤月高掛,黑漆漆的夜點星全無。
一道身影在月夜裏揮汗如雨地忙碌。
整理書冊,搬運書籍,偶爾停下來抬起儒袖擦把汗,複又勾下腰去顛顛兒搬起書冊繼續幹活。
“腰杆子挺硬啊,沒想到狗腿偶爾也有幾分骨氣。看來,他不吃我這套。”繡扇擱在唇邊,龍昂背靠在榕樹邊,略含輕笑的嗓音悠然蕩起,斜睨著杵在身旁紋絲不動的男人,“許是我太仁慈了。隻是多幹點力氣活,搬點書冊罷了,這等小伎倆還不足以嚇得他立刻來找你跪地求饒哦。小景。”
李宸景的背影被薄翼般的月光拉長,一瞬不眨的視線鎖在那忙碌的矮小身影,攢緊的拳隱在廣袖裏,狹眸緊眯。
“想讓他斷了攀高枝的念頭,乖乖回你身邊,就再別心慈手軟了。我早同小景警告過,此人心機頗重,步步為營肯定另有目的,若非我告知你他和帝君同進同出,恐怕你這頂綠帽子都帶妥兒了。尋個名目趕他出東序府。”
“……休要再多事。”
“小景也真是狠心,用這張漂亮的臉對我說如此絕情的話,我可是會傷心的。”月光下,李宸景的側顏鍍上一層淡薄的銀光,龍昂眯著眼兒順著月光看去,幾乎看癡了。
與此同時,一隊車馬從遠方官道疾馳而來,整個官道上煙塵滾滾,被車馬護衛圍在中間的馬車並不富麗堂皇,隻是屬於女兒家的熏香氣息不斷地從馬車內顛簸飄逸而出。
為首開路的統領身著鎧甲,一臉老沉,抬首張望了一下已然就在眼前的京城城門,勒馬夾肚掉轉馬頭,朝身後的馬車小跑過去。
“少夫人,京城就在眼前,是否今夜進城,請您吩咐。”
白玉柔荑半撩車簾,撲麵幽香傾瀉而出,不見其人隻聽一聲靈泉妙音卻難掩疲態的女音緩緩流出,“今夜且停在城外,待家父允我進城再行前進。”
開道統領麵有難色,“可是,少夫人……少將軍吩咐要日夜兼程,快馬加鞭抵達京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