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吳景安(2 / 3)

情緒一激動,他就要拔掉輸液管,啞叔見狀,急得給了他一拳,他跌坐到椅子上時頭還有點懵。

啞叔這回是真氣了,不停喘著氣,看他的目光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接下來的時間“啞叔”成了徹底的“啞叔”。

回到家,吳景安便說要走,啞叔沒吭氣,倒是那一直沉默著的男人說了話,吃了晚飯再走吧!

吃完飯,啞叔洗碗,那男人送吳景安回學校。

一路上,他說了很多事。

啞叔一生下來就是啞巴,小時候沒覺得慢慢大了在小朋友的嘲弄聲中才明白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啞叔有個弟弟比他小六歲,他很疼這個弟弟,當第一次聽到弟弟叫“媽媽”的時候他開心極了,因為弟弟和他不一樣,弟弟能說話。

因為是個啞巴,啞叔沒上過一天學,每天不是割豬草就是跟著大人下地幹活,回到家他就拉著弟弟,逗他不停說話。

啞叔最愛聽人說話。

弟弟上學後,他經常偷跑到教室門口聽老師上課,用心記下所學到的知識,回來家用小樹枝在土垃地上一遍遍寫。

弟弟拿回來的試卷上總是用紅筆畫了好多“xx”,啞叔用橡皮把他試卷上寫的都塗了,自己寫了一遍,拿給隔壁的大哥哥看。

那人看後愣了半天,嘀咕著說這什麼誤人子弟的老師啊,明明全做對了,怎麼打了那麼多叉叉。

弟弟成績不好,高中畢業後就去上了市裏的高技,說出來會分工作。

啞叔也跟著他一起去了,在弟弟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擺了早點攤。

誰知弟弟後來也跟吳景安一樣,成天不學無術隻知道泡網吧、和人打架,終於有一天死在校門口。

啞叔那一陣像發了瘋似的,在校門口逮人就問是誰殺了他弟弟,嚇得學校報了警才把他趕走。所幸弟弟的案子很快查清了,是社會上的一些混混,因為他弟泡了一個小頭頭的女朋友又出言挑釁那人,於是被人堵在校門口,本想教訓一頓算了的,誰知棍子不長眼,打在了他後腦上,人就這樣死了。

啞叔家裏人把他弟弟的遺體帶了回去,卻把啞叔留在了那裏。

應該是有遷怒於他的意思吧!

啞叔沒哭也沒鬧,安靜地留在了市裏掙紮生存。

那男人說到這兒看了吳景安一眼,略帶傷感地說,“他大概是把你當成他弟了,不希望你將來也走上這條路。”

吳景安默默的聽完這個故事,和男人告別回了學校揀寶。

那一夜,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很多。

周末的時候他又到了啞叔的家,嘻皮笑臉地說來蹭飯,啞叔沒給他好臉色,他也不惱不走,就在這兒坐定了。

啞叔的家說起來挺簡陃的,兩間屋,一間當臥室一間當客廳。客廳裏除了張桌子和一些幹生意用到的雜物外也沒什麼擺設。

心思活絡的吳景安卻注意到啞叔的臥室隻有一張床。

於是吃飯的時候,他看兩人的目光就有了些不一樣。

吃完飯,他拉著“啞叔”聊起了天。

他說,啞叔寫。

“你們,是那個吧!”

啞叔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在紙上寫道,“是。”

吳景安沒想到他那麼直接就承認了,預定接下來要說的套話就那樣卡在了喉嚨裏。

他頓了半天才重起話頭,“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從小就認識,一起進的城,慢慢,就在一起了。”

從小就認識?吳景安心想難怪那男人對啞叔的過去那麼了解,原來,他們也算竹馬竹馬了。

“你們,在一起,幸福嗎?”

幸福這個詞,說起來挺沒意思的。當有一個人說他幸福時,也沒料想到那隻是一時。沒有人能一輩子幸福,時間帶來的種種磨難會把這個詞打擊得變形,最後碎成粉末,隨風飄散。

就是放在異性戀人身上,幸福都維持不了多長時間,更何況是不被人接受和承認的同性戀。

可啞叔硬是寫了兩個字“幸福”,力透紙背,堅定無比。

啞叔是實實在在感覺到幸福,這幸福體現在每一天每一刻。

男人姓張,和啞叔住在同一個村,小時候總見不得別人欺負啞叔,三天兩頭的和別的小孩打架。打傷了,啞叔會跑到山上采些常見的草藥給他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