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說時遲，那時快。傅迪雲端起那一臉盆鹽水，想朝蕭俊傑潑去，卻被身後伸出來的手阻止了。鹽水翻了一地，幸好一滴都沒有灑到蕭俊傑的身上。林飛燕暗自舒了一口氣。抬眼看著傷痕累累的蕭俊傑勉強露出笑容想要安慰心在顫抖的燕，林飛燕就更加生氣了。
“還好芳敏沒有來，否則，她一定會抓狂的。”林飛燕垂下眼，生澀地胡謅。
“你阻止了？”蕭俊傑氣若遊絲，卻不忘和燕來個雙簧。
“我不阻止她，還是你用傳心術阻止的麼？看來，你是有必要向亦夢討教幾招傳心術了。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我能恰好趕到來個美女救狗熊。”
“這次是失誤……咳咳……是個人總會犯錯的，不是麼？最主要的是知錯能改……咳咳……”
“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完全被兩人忽略的傅迪雲怒吼著打斷他們。
“說夠了。俊傑，你休息吧。接著，沒你的事了。看看本小姐的本事吧。”
“拭目以待。我等著你攙蕭爺爺回家呢。”
“知道了，囉嗦！”
蕭俊傑困難地提提嘴角，安靜了。
不忍心再多看受傷的俊傑一眼，林飛燕將注意力集中在傅迪雲的身上。
“放了他！”
“出現得還真快啊，燕。”對於林飛燕的命令，傅迪雲充耳不聞。
“放開他！”
“那麼想我麼，親愛的燕？”
見迪雲無動於衷，燕突然轉變了策略。發了瘋的迪雲是不會聽從自己的命令的。
“開條件。”
“哼，聰明！你終於找對藥了啊，燕。”
傅迪雲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一把將林飛燕拉入懷中，迅速托起她的下巴，強吻她。誰知林飛燕沒有反抗，反而十分配合，任由他予取予求。像是被雷擊中的傅迪雲恨恨地甩開麵無表情的林飛燕。
“這就是你的條件麼？”不顧受傷的迪雲，林飛燕再次貼近他，環住他的脖子，吻他。可是，又一次被迪雲推開了。
“為什麼要這樣？”算準了燕會反抗的迪雲沒有料到燕會來這手。明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可燕偏偏這樣的給予了。為了姓蕭的小子，燕可以犧牲掉她最在乎的東西。如果現在他提出要和林飛燕上床，恐怕她也是會答應的吧。
“這不是你想要的麼？接著要如何？上床？還是繼續接吻？”
林飛燕冷漠地直視著傅迪雲詫異的眸子，她知道她的策略生效了。因為她確信，雖然迪雲一直很想要她，但是迪雲絕不會趁虛而入，更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他想要她！但必須是真真正正、光明正大的。如果迪雲因為蕭俊傑而得到了她，那迪雲一定會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他可能寧願死掉，也不願意這樣得到燕的身體。
“住口！住口！”被逼急的迪雲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清脆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消弭，燕的側臉旋即紅了一片。“林飛燕，你好殘忍！你了解我的弱點，知道要怎麼利用我的弱點來救蕭俊傑！那麼我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呢？你是不是要看到我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才肯小小的、小小的憐憫我一下呢？燕，我愛你愛得那麼卑微。我不敢對你有任何奢侈的要求，也隻有借著發瘋才敢吻你，強迫你。可是你呢？你又如何呢？你不愛我。不可能愛上我。難道相處了那麼久，連絲毫的同情都沒有麼？燕，你就像是一尊精致的玻璃娃娃，那麼晶瑩剔透，那麼光彩奪目。而我總是小心翼翼地把你捧在手心裏，嗬護你，給你我所有的關愛。可你對這樣的珍愛完全沒有感覺！比冷血的動物更加冷漠！你對我的愛沒有一點一滴的珍惜，沒有一點一滴的感動。我越是想要靠近你，你卻離我越遠。對我的愛，你破壞得如此徹底。你時時刻刻地想要逃開我，決絕地想要離開我。你一次又一次地想從我手中逃走。即便你知道從我手心裏跳開之後，會摔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傅迪雲困頓地靠上牆壁，混沌的黑色眸子死死擒著凝視著他的蕭俊傑。俊傑那一眼的複雜情感，傅迪雲理不清是什麼。是在同情他麼？是在感歎他卑微的愛麼？哼，他不需要！他不需要情敵的憐憫！
“放了俊傑。我保證你和他不會再見麵。”看著再次陷進崩潰邊緣的傅迪雲，林飛燕無力挽回。隻覺得，她和迪雲的糾糾纏纏，恐怕都會在今天結束了。
“從此以後，我和你同樣也不見麵了，是不是？今天起，我就應該退出你的世界了，是不是？你的未來，隻有一個叫做‘蕭俊傑’的男人，沒有我存在的必要了是不是？是不是！”傅迪雲激動地再次舉起右手，想要摑林飛燕，卻被燕避開了。
“我不能再受傷了。否則，你和俊傑之間的恩怨永遠沒有了結的一天。”
“不能了結，那就不要了結。我對他的恨，是永遠都不會消失的。”
在他最愛的女人流轉的眼波裏，從稀薄的嘴唇邊漏出的字字句句裏都隻有蕭俊傑的影子，都隻為了蕭俊傑著想。心中的怒火猝然燒得更加猛烈，傅迪雲猛地抄起酒瓶，就向蕭俊傑砸去。可是酒瓶在半空中被林飛燕截了下來，紅色的液體灑了燕一身，酒瓶碎在了燕的腳邊。
“燕！燕！沒事吧，燕？”蕭俊傑看到這一幕，渾身緊張起來。他奮力掙紮著，想要掙脫繩子的束縛。可惜，再怎麼用力，都是徒勞。
“沒事，隻是擦到一點。”林飛燕背對著俊傑，用手擦去身上的酒，對額頭和手臂上的傷熟視無睹。
“什麼擦到一點？擦到哪裏了？你不要背對我，讓我看！讓我看啊！”蕭俊傑可不依燕的倔脾氣，催促著。他不停地掙紮著，想要掙脫手腕上限製了他行動的繩索。可惜，隻是徒勞罷了。繩索又粗又結實，根本掙脫不開。無奈的俊傑隻得又改用吼的，“傅迪雲，你這個混蛋！有什麼氣，什麼恨衝著我來！打女人算什麼男人！傅迪雲，放開我，我們一單一單挑，今天非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關掉你的喇叭。”林飛燕知道俊傑著急，但是，事情必須馬上解決掉。
看著放下手臂的燕，當真噤聲的蕭俊傑發現手臂上有一大片暗紅色的陰影，還有玻璃碎片刺眼地紮在手臂上。血紅的液體順著下垂的手臂流淌了下來，染紅了燕的掌心，滴滴答答在地麵上彙聚。
剛才那一下，燕並不是用手去接酒瓶，而是用手臂去擋。傅迪雲扔酒瓶的力氣一定不弱，碎片碎得那麼零星，燕必定不止擦傷那麼簡單。傻瓜！存心想讓自己受傷以排解心中的暴戾麼？俊傑知道，燕一直在克製自己的脾氣。因為她也不想再拖延下去。和迪雲的事，她終是要解決的。
“燕……讓我看……看一眼就好……好不好？”
“事情馬上就能解決了。到時候讓你看個夠。”林飛燕顧不了蕭俊傑的央求語氣，隻想快點把事情解決，盡快帶著俊傑安全的回到家裏。如果她不能在一個小時之內把俊傑帶回去，芳敏便會帶著人來踩傅家。這是作為芳敏不同她一起來傅家的交換條件。她不希望和傅宏扯破臉皮，不止為了她，更為了她的爸爸。
“林飛燕……”
傅迪雲壓根沒有料到林飛燕會來這招。看著燕額頭上的傷口滲出鮮紅的血來，迪雲隻覺得心痛。心髒在無限製地縮緊，縮緊，不顧他是否可以承受這種突變帶來的負荷。那樣的負荷，讓傅迪雲不能順暢的呼吸，讓傅迪雲感受著心絞般的至痛。她剛剛才說過不會再給自己任何受傷的機會，可馬上就……為了蕭俊傑她一次次地打破了自己的原則。
“放了俊傑，任何條件我都會答應。”似乎現在的林飛燕對著迪雲已經沒有第二句話可以說了。
迪雲不語，因為他知道說什麼都是那般蒼白。在燕固執的愛麵前，在他執拗的愛麵前，言語是那樣地無力。他知道他今天輸了。輸給了固執，輸給了執拗。雖然他不甘心，但是他必須麵對事實。隻是，他想要再試一次……最後一次！他要給自己的愛情最後一次機會。
“你說過，隻要你死了，一切的不和諧都會消失。”傅迪雲緩緩靠近燕，流露出悲慟的雙眸依依不舍地凝滯著燕受傷的額頭。“了結自己吧。我發誓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找蕭俊傑的麻煩。”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沒有猶豫，林飛燕從懷中掏出金葉。忽略了大喊大叫想要阻止她的俊傑，忽略了迪雲那眼底驚愕卻受傷的眼光，更是忽略了自己那顆不舍得蕭俊傑的心，燕給自己留下了一道口子。
血口子，卻不是劃在自己的手腕上。
密室內安靜了，安靜得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三個人仿佛被這種死寂封住了穴道，沒有任何動靜。安靜地體味著安靜，安靜地體味著消逝。
鮮血從手背上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漸漸染紅了灰塵的地麵。林飛燕的手腕上複著一隻逐漸冰冷的手。一滴透明的液體濺在燕柔軟的黑發上，那是迪雲服輸的眼淚。
林飛燕愣怔地抬眼望向傅迪雲。迪雲的眼眶是濕潤的，剛才不爭氣溜出眼眶的淚已經找不到任何鹹鹹的痕跡。
“帶著蕭俊傑走吧。”收回自己複在燕手腕上的右手，轉過身，將還在流血的手塞進褲兜。然後深吸一口氣，想要收回付諸東流的愛，可惜吸入肺裏的除了冰冷的空氣外，隻有苦澀與悲戚。
“迪雲……”燕輕喃。
“滾！立刻滾！難道想賴在這裏看我痛苦流淚的樣子麼？林飛燕，收起你的殘忍吧。已經太夠，太夠了！”傅迪雲強忍住百感交集的淚水，拿僵硬的背對著一臉歉疚的林飛燕。“我們‘約法三章’。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見你，除非你要見我！我不會插手你的事情，除非你需要我的幫助！我不會再違背你的意思叫你‘燕’！記住這個約定！然後……滾……”
“謝謝你，迪雲！”
不再困頓的燕知道現在的迪雲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的衝動和愛慕。她迅速替滿身傷痕的俊傑鬆了綁，誰知剛得到自由的俊傑顧不得渾身的傷痛，衝向迪雲就是狠狠的一拳。被撂倒在地的傅迪雲沒有任何想要反擊的欲望，從剛才那刻開始，他那顆擁有愛，擁有生氣的心就隨著那滴酸澀的淚離開他的身體了。見傅迪雲隻是木木地坐在地上，沒有反駁之力，蕭俊傑又給了迪雲一拳。
“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同情你！”
“俊傑，夠了！不要打了。我們走吧。”林飛燕從身後製止住氣憤的蕭俊傑，“夠了，迪雲已經徹底放棄了。不要再傷害他了，夠了。”
“燕……”
蕭俊傑轉身，注意到了燕額頭的傷口。玻璃碎片深刻地在這嬌嫩的額頭上劃下一道醜陋的口子，口子仍在緩慢的淌著血，在已經凝固的深紅色上又染開了一道更鮮豔的顏色。俊傑本想好好檢查一番燕的傷口，卻被燕拒絕。明白林飛燕用意的蕭俊傑收起了憤怒，乖乖地跟著燕離開了傅家。剛踏出傅邸，芳敏早已經候在大門外。
“怎麼那麼長時間？天啊！傅迪雲竟然把你傷成這樣！”
屋外，黑漆漆一片。沒有星光，沒有月光，沒有燈光。借著屋內隱隱約約透出來的嫩黃色頂燈，芳敏看見穿著一身血衣、累累傷痕的蕭俊傑在燕的攙扶下靠近自己。芳敏並沒有料到俊傑會傷得那麼嚴重，粉拳緊握於側身的芳敏飲恨於心，趕緊上前幫燕搭把手，把俊傑扶上車。
“別問了，回家再說。答應我，不要來找迪雲的麻煩。他已經放棄了。”自是了解芳敏的燕解釋道。
“真的麼？”芳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一個執拗的男人，竟然放開了他對燕的愛。
“是真的。俊傑也聽到了。他自己跟我‘約法三章’。既然是迪雲自己提出的，那麼他一定會做到的。”
“因禍得福了，不是麼？”蕭俊傑勉強地牽動嘴唇，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是不是還應該謝謝你啊？用這一身的傷換來我的自由。”看著這一身的傷，林飛燕恨不得給俊傑兩耳光。
“你自己不也是？”蕭俊傑可沒那麼容易讓林飛燕占了便宜。
“燕，你受傷了？”聞言，芳敏擔憂地開始檢查燕。她竟然沒有發現燕額頭和手臂上的傷口。自己怎麼會那麼大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