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穿著縹色交領長袍,其上雪線金絲繡著千枝萬葉和金尾孔雀,襯上外罩著的天蠶冰絲外衫,使人還沒看清楚他的臉就已然覺得他花枝招展。

他拍拍衣擺,微笑抬頭,但見他麵若冠玉,桃花眼彎彎,紅唇翹著,活脫脫是一個渾身脂粉氣的公子哥。梅慕九一聲“賈寶玉”都臨到嘴邊了才咽下去。

待看清楚形勢,他尷尬地後退了一步:“打擾打擾……”

“你是何人?”癡仇舞動著群蛇,口中陰寒問道,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生吞活剝。

他本想速戰速決,一路跟到此處看人煙稀少才想動手,哪知不僅梅慕九幾人極其難纏,這人又突然闖了進來,生生拖延了他的時間。

“華羽。”他歪歪頭“或許說乾珝王爺更耳熟能詳一些?”

聽到這話癡仇才暗暗鬆了口氣,如果是別的大人物他或許還不敢動狠手,可這個沒用的閑散王爺,皇帝再喜歡也是當廢子,即便弄死也不會興出什麼風浪來。

想到此處,他身前的棺材愈發陰冷起來。

“既然你已看到,就別想再出去了。”

話音一落,群蛇起舞,相互交纏結成一座百靈台樣式的蛇台,將棺槨穩穩拖至高空,棺蓋無人自掀,竟從中湧出海嘯般的黃色濁水來,帶著陰森寒冷的鬼氣在黑霧合圍之地傾瀉翻湧,隻是瞬息便已漲到了兩丈之深。

隻一個人大的棺槨此時高高在上,竟讓梅慕九提不起任何力氣,他在黃泉中沉浮著,全副心神都被那棺木奪去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就已經走上了奈何橋,什麼都不記得了,隻想趕快躺進那棺材,獲得歸屬。

柳韋然在死氣中過了無數年此時還尚能自持,隻覺得雙肩沉得像要把他壓碎,他咬著牙緊緊抓著秦衡蕭,乘著劍堪堪浮在不斷湧動的黃泉之上。

秦衡蕭心中運轉著第一章的法決,盡力維持心中清明,見師尊已經在漸漸向黑棺接近,急得正想豁出去一劍斬了它,卻忽然聽見了一聲鶴唳。

那鶴唳從黃泉之底傳來,聽起來卻宛如不在水中。

隻見一隻巨大的白鶴雙翅劈開深水,載著華羽一飛上天,羽毛在死亡之泉中脫落了許多,滴出點點血液,在水上綻開。華羽吹了個哨子,白鶴便迅速地叼起梅慕九,把他甩至背上。

一陣濃鬱純淨的生氣頓時灌入了梅慕九的體中,他眼神驟然清明了起來。

“好險……”梅慕九稍稍晃悠了一下,他此前耗費靈力太多,過於疲勞才一下陷入了那棺槨的死氣之中不可自拔“多謝。”

“這是觀禪的宗主送給我皇兄的靈寵,他不想要就給我了。”華羽得意道“在佛門長大的靈寵,怎會畏懼魔物。”

此刻他的疲勞減輕了幾分,又對華羽道了幾句謝,便飛身下去把另兩人也接到了鶴背之上:“小蕭,幫師父助個陣。”

秦衡蕭了然點頭,拿出梅慕九拍下的新琴,雙手輕掠而過,一陣輕盈悅耳的琴聲破開沉甸甸的死氣在此間回蕩,每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他們兩人的法決本就是同源而生,相輔相成,他以生鋪路,梅慕九便可以殺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