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江總看起來很喜歡太太啊,平常都不怎麼見你笑。我是……您平常看起來都很嚴肅。實話我從進這個門之前還在大喘氣,一遍一遍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記者笑著指了指門,的確，印象裏江衍修不是良善之人,商業上開疆擴土都是雷霆手腕，話做事一不二，風格看起來就極為強硬和沒有人情味,偶爾聽見他的消息,都是讓人敬佩又畏懼。
年輕一代裏，他是最不可瞧的一個。
今日裏見了，倒也沒有想象的可怕，但或許，是借了江太太的光,她功課是做足了的,聽七年前江總剛剛創辦公司的時候，林姐在這邊待過一年,那時候，他們是在一起過的,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分開了,林姐去了伊斯坦布爾,生了一個孩子,最近才回來,然後江總為了追回林姐,下了不的功夫。
“是嗎？”江衍修歪頭思考片刻,笑道，“不用拘束，我沒那麼可怕，從就是這個性格，我太太以前總我嚴肅無趣。喜歡她倒是真的。”
記者倏忽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從您嘴裏聽見這麼嫻熟自然的一聲喜歡，特別的……有反差感。我是財經周報的，之前一直特別想來采訪您，不過被公關部那邊擋了，他們您不喜歡被采訪，我一度覺得您是那種……怎麼，有些冷酷的人。”
江衍修微笑了下。
“現在看，倒是還好。”
“大概是，最近心情好。”江衍修笑了笑，“我太太的功勞。”
記者也放輕鬆了，“那我要先謝謝江太太啦？”
寒暄幾句，攝影師已經就位了，江衍修麵目稍稍嚴肅了點兒，記者翻開隨身帶的本子看提綱，先問了公司的一些事，什麼項目啊發展方向啊，最近和西城博物館的合作也備受矚目，聯名設計款預售量驚人，江衍修也都認真回答了。
不過確實，他不是那種特別會花哨話的人，即便是宣傳公司這種事也都是簡潔明了。
沒什麼錯，自然也沒什麼亮點。
最後記者照例問了些較為私人的問題，“江總，我冒昧問您些敏感問題，就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不周山事件，聽您當初是直接讓他走人的，很多人您以公謀私，是這樣嗎？當然，如果冒犯到您，您可以不回答的。”
江衍修抬了下手，示意可以，“私心自然是有的，我太太是個很直的脾氣，從到大沒受過委屈，誰招惹她，賬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舒心，我從來沒見她忍過氣吞過聲，所以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很心疼，如果換做任何人，都沒辦法再合作下去了吧？我想我已經夠客氣了，合約馬上要到期了，他手頭正好做的是我太太的項目，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讓他再繼續做這個項目。”
“看來江總很相信自己太太。”
“是。全下的人我不信，我都不會不信她。”江衍修雙手交握，拇指互相摩挲著，思考片刻後又：“可能你沒辦法理解，她對我來有多重要。”
……
林景嫻睡了個懶覺，一覺醒來覺得特別的難過和悲傷，因為她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懷孕了，生了個孩子，孩子是江衍修的，她七年後回國的時候，江衍修他很喜歡她，一直一直喜歡著，他她對他來很重要，任何人都沒辦法取代。
這個夢太悲傷了，以至於醒過來的時候，她好久沒有緩過來神。
塞卡在廚房裏做飯，火上咕嘟咕嘟冒著泡泡，塞卡給她做中餐，她孕吐很嚴重，現在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她依舊吃不下，有時候屁孩會突然在她肚子裏鬧騰，可能在鍛煉身體吧！以後不定也是好動分子。
現下瞅著就不安生。
有時候她被鬧得睡不著就隔著肚皮教育a，讓a安分一點。
可大多時候她都沒脾氣了，隻在心裏一遍遍勸慰自己：隨我，隨我。
塞卡煮好了飯，洗了手過來叫她，她手還是濕的，在腰側的圍裙上抹了抹，胖胖的圓臉上顯出幾分健朗的笑意，“起來吃飯了景。今做了鯽魚豆腐湯，還有筍幹燉鯉魚。”
林景嫻掙紮著爬起了床，她胃裏像是塞滿了石頭一樣連嘴巴都開始抗議，兩片嘴唇像是黏在了一起，即便是塞卡的廚藝了得，她也沒有一絲食欲。
她拿著筷子戳了幾下魚，隨口扒拉了幾下塞進嘴裏，忽然胃裏翻江倒海一樣，她衝到衛生間吐了起來。
塞卡嚇了一跳——林景嫻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吐過了，塞卡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碎碎念著，“是不喜歡今的菜嗎？啊呀，不喜歡你就，咱們倒了重做就是，又不是什麼大事，你看看這臉都白了，心疼死我了。”
林景嫻把剛吃到嘴裏的筍幹和魚都吐了出來，嘴巴裏隱隱還有腥味，她沒顧得上搭理塞卡，耳朵裏都是她的聲音，在那催眠一樣的念叨聲中，她的胃持續性地反抗著，最終把膽汁都吐了出來，滿嘴的苦味。
她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接過塞卡手裏的水漱了漱口，然後呆呆地望著旁邊的牆壁，忽地哭出聲來，“我做了個夢，好可怕。”
塞卡恍然大悟，一下子把她抱進了懷裏，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她，“不怕不怕，夢都是反的，我們景今順暢平安呀！”
林景嫻拿額頭蹭著塞卡的脖頸，從她略顯得圓潤的身軀裏感受到了媽媽的溫暖。
這讓她感覺到更加的淒涼和悲傷了。
她站在陽台上給老太太打電話，老太太隔著數千公裏的直線距離，用她無比親近的語氣數落她：“不回來就別給我打電話了，裝著很想我的樣子，你好意思嗎？”
她仰著臉讓自己眼淚不流下來，用盡畢生的矯情哀哀哭訴：“我不好意思啊，可我回去了怎麼辦，你的臉還要不要了，整個林家怕是都拿你當笑柄，你養個敗壞門德德不爭氣閨女，我二嬸怕是更得意了，以後明著暗著你管教不嚴，你你氣不氣？你瞧見我不越來越生氣，我才不傻，回家去討你嫌棄。”
老太太哼了兩哼，“你倒是清楚明白，你早些時候幹嘛去了，要生孩子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我，想想以後。”
“我想了啊，想了的，這不猶豫著猶豫著肚子就大了嘛！”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起先是個圓圓的大包，像吹氣球一樣鼓起來了，現在那肚子已經越來越大了，她從上頭看，都看不著腳了，有時候她撿個東西都要慢慢慢慢地蹲下來，直挺挺地把手伸到一側去撿。
老太太氣她貧嘴，好半不搭理她，末了又：“你媽都一大把年紀了，怕什麼丟人，他們隨他們，你自個兒都不在乎，管他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