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美人突然變成厲鬼帶來的視覺衝擊太大, 以至於皇上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幸好他這些年雖然不用自己動手跟人比劃,但是從小開始學的騎射功夫卻沒落下, 他狠了狠心, 捏緊了手裏的碎瓷衝著麗人的脖頸劃了下去。
“皇上?!”
皇上在此時睜開了眼, 就見還是宮室內燈光黯淡, 他枕著的玉枕不知道什麼時候摔碎了,手裏捏了塊碎片, 正頂著皇後的脖子。
皇後發絲淩亂, 用力攥著他的手腕,眼裏又是緊張又是擔憂:“您怎麼了?”
皇上自己都嚇了一跳,看皇後脖子上一點猩紅, 慌忙拉住她的手問道:“朕傷著你了?”
皇後哭笑不得,一把拉過他的手翻開給他看,由於把碎瓷片攥的太緊, 手指上割出一道寸許長的口子來:“您傷的可比我嚴重多了。”
兩口子各傷一處,算是扯平,皇上想到方才在夢裏差點殺了皇後就忍不住後怕, 長長地籲了口氣。
皇後一邊喚宮人請太醫,一邊輕聲問道:“您夢魘了?”
皇上覺著這事兒沒什麼好瞞的,便把夢回前朝的事兒跟皇後說了一遍, 她倒是沒有像尋常婦人一樣大驚失色, 麵色鎮靜依舊, 隻輕輕蹙起眉道:“可是...淡天監不是說蜃獸不會傷人嗎?”
皇上揉了揉額角:“朕也不知道這些鬼神之事, 要真是那什麼蜃獸作亂,隻盼淡天監能早日把它捉住,若不是...還得請國師出麵。”
皇後跟著點了點頭,正好這時候太醫過來給人瞧傷口,她隻是擦破了點皮,皇上就傷的比較深了,上了藥之後還得悉心包著。
等太醫走了之後天色也快亮了,兩口子又閑話了半個時辰,才一個去上朝,另一個回了後宮。
宮外的承恩公府裏,淡長風也收到了宮裏傳的話,說是要讓位女弟子進宮講經,他也沒多想,轉頭就和沈喬說了。
沈喬遲疑道:“進宮講經倒是沒什麼問題,我就怕我講不好啊。”
淡長風清幽的眸子瞥了她一眼,輕斥道:“你有點出息,這有什麼好怕的,不行就隨便扯兩句故弄玄虛的,實在不行就把我這些日子交給你的道術在太後麵前小露兩手,還怕應付不過去?”
沈喬囧,合著有出息就是糊弄人啊。
他頓了下,見沈喬不說話,還以為她是初次進宮自己又沒陪在身邊所以緊張,哎小徒弟這麼粘人可怎麼辦呢?作為師傅很為難啊。
他放緩了口氣:“雖然你這次是獨自進宮內,但也沒什麼好怕的,太後為人和善,不會無故刁難你的,就算她刁難你還有我在呢,你...不要怕。”
他說完猶豫一瞬,伸手揉了揉小徒弟的一頭青絲,覺著手感甚好,又多摸了幾把。
沈喬看著突然散發出父愛光環的師傅,突然覺著在剛才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師傅腦補了很多...很多...
她默然片刻,還是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一邊給淡長風遞粥碗一邊道:“太後長什麼樣您見過嗎?”
淡長風想了想:“兩個胳膊兩隻手兩條腿...長相怎麼樣沒注意,不過靈台很清明,應當是慧黠之人。”
反正淡長風的關注點永遠這麼奇特,沈喬聽完也習慣了,又問:“那我有什麼要遵守的禮數?”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嗤笑一聲:“想想你的身份,你是被請進宮去的,又不是上趕著去給人使喚,隻要沒什麼大毛病就成了,怕什麼失禮,若是嫌你失禮找個懂禮數的去啊。”
這話聽著有點暗指的意思,沈喬想到昨天特意趕過來的淡延,搖了搖頭,從白瓷小碗裏取出兩枚白白淨淨的鴨蛋剝開。
她又想到淡長風不愛吃外麵鹹死人的蛋白,吃白粥又總嫌棄沒味,於是重新換了個白銀小勺,把裏麵噴香流油的蛋黃挖出來放到幹淨的小碟裏,又把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讓他就著白粥吃。
他瞧著白瓷小碟裏黃燦燦又噴香流油的蛋黃,心頭微漾,他這徒弟實在是沒什麼好挑的,做事兒盡心周到,對師傅體貼備至,學習又認真刻苦,開始相處的時候總會覺著她木訥無趣,等日子久了才知道她是這世上一等一的細心人,做什麼事兒不知不覺地就體貼到人心坎裏了。
外人都說他待這個徒弟寵愛有加,其實事實應該是反過來,沈喬待他體貼備至才是。可是也不見小徒弟對別人這麼好啊,難道說小徒弟已經對他起了仰慕之心?
沈喬正在桌子對麵就著麻油拌熏肉絲喝白粥,渾然不知自家師傅的思路已經飛到十萬八千裏外了。
淡長風對瞧不上眼的人一個字都懶得多說,對她卻是沒什麼避諱的,垂眼看著碟子裏的兩個蛋黃,很有技巧地問道:“你待別人也這般細致周到?”
沈喬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雖然不知道他今天怎麼就跟兩個蛋黃較上勁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我爹娘雖不是我親生父母,但也待我不薄,跟親生的是一般的,正因為如此,我做事更得有眼色,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恩情?周到不周到的談不上,不過比旁人多出了點眼力見。”
淡長風聽說自己不是第一個讓她待這麼好的人,心裏莫名有點不痛快,麵上卻讓人琢磨不透,哦了聲:“那就好。”
沈喬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好什麼?
兩人吃完飯就往正堂走,上山他們已經在正堂邊喝茶邊等著了,她見桌上的茶都是金駿眉,主動幫淡長風沏了壺龍井遞到他手邊。
上山半是調侃半是感慨:“師妹可真是二十四孝弟子啊,比起來我們幾個師兄就差遠了,要是你以後嫁了人,師叔估摸著得有好一陣不習慣。”
上水滿是希冀地抬起臉,睜大了眼睛重重道:“所以師妹最好要嫁的近些。”最好是行四的某師兄啦\\(≧▽≦)/。
沈喬笑了笑,沒接這打趣的話茬。
淡長風沒聽見上水緊接著的話,隻是想到沈喬日後要嫁人,心裏就十分不痛快起來,雖然魏朝女子出嫁素來晚,二十一二才出嫁也不算十分稀奇,但他這小徒弟...今年有十七了吧?也就意味著再過兩三年她就得去照料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