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夢裏夢外
“策劃這麼久,不能也不可以就這樣離開。”小眸也鎖住他的目光,猶帶堅定:“天邪。”
兩個字,一如三年前,錯開的眼,斷了一生的情緣,卻依舊堅定。
天邪目光如鐵,伸手輕柔的為她蓋好被子:“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小眸詫然,看向馬車窗外,想從天色上看出來。
“十天。”天邪的慢慢變得目光溫柔:“我帶著年非日夜兼程的趕到時,你已經昏迷了,銘凰知道了,我……也知道了,所以,小眸,你可以休息一下了,阿九的棋子基本都已步好了,年非和小葉子也過去了,隻要不出大的差錯,一切都會順利的。我一直以為,我們隔開的是那個十四年,現在才發現,原來第一次讓我懊悔的是那三年,我,不想餘下的日子裏隻剩下懊悔。”看著小眸,看到了她眼底的震驚以及那一點點的不甘心,輕輕地覆上她的手:“你用了三年來布局,來等待為故人昭雪,隻是,小眸,你下一次昏迷要多久呢?比我先入黃泉嗎?”
小眸移開眼,天邪定定的看著她:“我認真的想過了,你呢?”
想故人已逝,而你我還在。
想是不是我們也可以天長地久。
想是不是我們也可以生死相隨。
他與她的天長地久生死相隨,也不過是怕,害怕那無形中操控一切的天意,時間改變,她害怕,害怕曲終人散後的孤獨,他和她都承受不了。
“你形單影隻,我對鏡難雙,人生路上已經有了太多的分離,太多的孤單寂寞。”
“……所以呢?”
“我們錯過了三年,你有你的過去,我有我的往昔,而今我用三年想明白,小眸,這餘下的漫漫人生路,我們執手可好,至少,我們還可以相互依靠。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可好?”
目光裏的溫柔,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所有的疑慮,擔憂,害怕,驚恐都被那目光阻開,她笑了,這一笑,令天地失色的璀璨:“那世間少了兩個寂寞孤單的人,多了一對相知相伴?”
“小眸,你可願意與我執手?”輪椅上的人,伸出的手,眼中的期盼取代了往日的平淡,變成憧憬幸福的溫柔。
“……不負君意。”伸出的手,不再錯過,十指相扣,便定下了這一生。
笑容在眼底眉梢溢出,小眸笑了,這樣的幸福就像一場夢,而這個夢,太美太美了,美的她無數次笑著笑著就醒了,美好的她不敢相信這是她能擁有的幸福,留下午夜夢回的驚恐,害怕自己擁有這樣的幸福……窗外未亮的天,就像她心底的黑暗,就這樣抱著膝,等待著天明,就像,無盡的等待,而此時此刻,眼底眉梢呆了一點點的笑意,等著夢裏的那人問一句:你可願意?然後她會一次又一次的回答著:
我願意……願意……意……那笑意可以將噩夢驅散,她會答應,一遍又一遍的答應,忽然就想看看天際,赤足站在地麵,看著漆黑的天際,沒有月,沒有星,一如那段過去,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才能看到那一絲一毫被照亮的可能。閉上眼,不可自欺,心底深處還是害怕,擔憂,驚恐。
溫柔的呼喚在耳邊響起:“怎麼啦?”
天邪推動輪椅,來到小眸麵前,小眸看著他,分不清是夢還是……天邪笑著拉著她坐回床上,為她理了理發:“做夢了?”
小眸閉上眼:“是啊,做了個夢。”
“夢醒了。”他笑的眉目舒展:“我陪你。”
睜開眼,看著眼前人溫柔的笑,心中湧起一陣暖意。
原來啊,這個就叫做幸福,天邪將她擁入懷中:“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什麼?”小眸再一次閉上眼,感受著他的心跳,才知這不是夢。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對你說呢!哪怕被拒絕也好啊……不管結局是什麼,還能差得過一死?仔細的想一想的話,對於我們來說多活一天都是偷來的不是!既然我們都不知道還有多少天,為什麼不幸福著過呢?而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啊!”天邪嘴角牽起幸福的弧度,閉上眼,笑的滿足而輕快:“以生死相隨許下天長地久,生死都相隨,我們的生命本就不長了,最後的最後,我們都放過自己,好不好?”
這一刻,小眸淚如雨下,隻能破碎的應一個“……嗯。”
隻一個字,卻讓天邪感覺到了那裏麵的辛酸,無奈,還有那一點點的幸福,一個字,讓他心頭酸的發疼,眼中泛著水光,緊緊的擁住她,真的怕,怕這又是一場夢。
八月的天氣已經悶熱,打球更是一身汗,蕭明很明智的選擇躲在角棚的陰涼下喝茶,不想太轟動,因而長信卓文隻說是他們的蕭大哥,同打馬球的貴公子們不知道眼前所謂的蕭大哥就是現在名動皇城的滄海客。看著這群貴公子們在烈日炎炎下一個個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心裏感歎,真傻。
卓文坐在他旁邊,倒不是他不願意去打球,隻是他球技太差被趕下場了,蕭明看他神情鬱鬱,不由開口勸慰:“喝些茶,解解渴。”
“嗯。”卓文點點頭,勉強的喝了一點。
“這個很好玩嗎?”蕭明想不明白怎麼那麼多人就偏愛跟個球過不去。
卓文“啊”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說:“還好吧。”
蕭明倒是明白了:“敢情你是走神啊!”
卓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瞞他:“我擔心鬱姑娘。”
卓文知道,蘇溪和蕭明應該是舊識,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卓文不防備蕭明,一方麵是他自己本就坦然,另一方麵,私下裏他和長信也討論過,覺得蕭明有喜歡的人,而那人應該不是蘇溪。
蕭明有些好笑,可看他認真的模樣,又有些感歎的說了一句:“放心吧,蘇溪比你想的還要堅強。”
“我明白。”卓文低下頭,小聲的說了一句:“可是還是忍不住擔心。”
“擔心就去看看唄。”長信衣衫濕透了,滿臉我不爽的表情:“我說哥們啊,你也太掃興了,走神就算了,居然讓他們贏了一球,哎,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卓文不好意思的笑笑:“輸了啊!”
長信一瞪眼:“還不是你,才沒輸呢,不是還有下半場嘛,烏鴉嘴。”
蕭明看了好笑,指了指外麵問:“長信,那個是不是找你的啊?”
長信回頭去看,球場外麵停了一輛馬車,車上人似乎不想出麵,隻是挑開了車簾,遠遠的看著這邊,其實蕭明也就是一問,沒想還真問對了,長信點頭往外走:“是飛雲大哥,蕭大哥我去看看。”
卓文看蕭明好奇,解釋道:“飛雲大哥喜歡看球,又與長信熟,一般沒事的話,都會過來看我們打球的,隻是飛雲大哥不喜歡熱鬧,每次都遠遠的看著,並不進場。”
飛雲?蕭明有一點印象,那天闖關風雪樓時遇到過,來不及多想就被外麵的吵鬧打斷。
蕭明瞅著,嘿,還都是熟人,看樣子是兩輛馬車撞在了一起,車簾都打開了,一邊是他上回看到的和家小姐,罵的最凶的就是那和二小姐。另一邊是一個白發男子,車上還有清歌,蕭明覺得那白發男子眼熟,想了半天想起來了,第一次去風雪樓好像就看到他從天而降的,想不到今兒又見了,白發,少年白發不由想到了蘇溪。蕭明碰了碰卓文,指著白發男子問:“他是誰?”
卓文似乎也想到了蘇溪,沒什麼情緒的回答:“哦,他啊,是情少。”
蕭明腦袋裏回憶了一下,太子曾經和他聊過,大概知道這個人。
多寶閣的情少,出生不詳,姓名不詳,而多寶閣,則是番外最大的珠寶商,多寶閣至今已有一百多年,憑著一閣兩手三絕四眼稱雄商場,而到了現在,後麵跟著一個五情少。也是無情,據說是一個冷然一記眉眼便能凍煞天下的人。
而這一記眉眼便能凍煞天下的人看也沒有看和瑾柔一眼,目光鎖著清歌,清歌似乎不想理睬他,遠遠看到飛雲的馬車,直接過去了。
蕭明看了他一眼,隻是這森然的一眼,就明白了為什麼說那是足以讓任何恬噪閉嘴的情少。
這一眼,無情的近似冰冷,更帶有幾分殺意。
情少追上清歌,在他回過神來時已經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清歌抬頭看他,那目光,帶了幾分情,幾分怨,幾分悲傷,幾分無奈,隻一眼,情少便覺得似乎有什麼要跑出來,一瞬間頭很疼。
下意識的鬆開手,忍不住退了一步,頭疼欲裂,他用力捂住頭,隻覺得天地都在旋轉,轉得他頭都快要裂開了。掙紮著努力的克製自己最後一絲清明,將所有的力氣凝聚成一句:“你是誰……”
清歌低垂著眼,那是一種近乎於悲哀的目光,看著他,卻什麼也不能講,不能說,努力的用最冷的聲音道:“我是誰,忘了的是你,而你忘了什麼,怎麼忘記的,忘記了多久隻有你自己才能找得回來,別人幫不了你。你來問我,又是為的什麼?縱然今日我告訴了你,你就能想的起來?忘了的事,再怎麼聽,也不過是別人的故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