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回家回家
沐浴在春暖花開之下,小眸愜意的嘴角含笑,輕快的問著年非:“還有幾味藥要找?”嘴角的笑,齊集了整個春天的柔,整個夏日的豔,美的讓人心醉。
無根浮萍的自己,如今無論在哪兒,都有一個家可以回去,家裏有一個牽掛自己,自己牽掛的人在等著。
直到有了牽絆,這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也有家了。
“七種,要是能有斷續膏就好了……”年非摸著胡子,這才分開沒幾天。
“還要多久呢?”小眸想著,想要快些回家,天邪的身子奔波不得,還是先回三十三盟的好,餘下的幾味藥,她便順路和年非去守城,隻是,還要多久才能回家呢?
“天知道,你悠著點,不急這一點時間,你幾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個月?”
“嗯,快些吧!”很是輕快的催促。
“再快我這把老骨頭就散了!”光是聽語氣,就能感覺到那胡子都快吹起來的不滿!
小眸綻開一個輕揚的笑:“我這就想回家了!”
“喂,我說,收收吧,收收,真是,欺負我老人家沒人等是不是!”鬼醫實在看不下去了,把馬鞭揮舞的呼啦啦的抗議,嘴角卻是彎起的,要用多少思念的力量,才能將這悲傷化為甜美?家,這個字眼,曾經讓這個三十三盟的宗主幾乎崩潰,那樣刻入骨子裏的悲傷,他永遠銘記。
“年叔,藥拿到後,我們就回家。”那一瞬間,眼中爆出的光彩仿如夜空中的綻放的煙花,絢麗奪目.
一聲年叔,使得白發蒼蒼的年非臉上綻出驚詫到難以置信的表情,而三十三盟宗主此時垂落下長長羽睫遮住了那雙如水般的眼眸,嘴角的笑,如水般溫柔。
時隔四年,再次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時,縱然如年非這般看透紅塵的人也不由的心頭泛酸,眨去眼中的流光,高興的應聲:“……好。”
四五月是草長鶯飛的時節,蕭園裏麵也是一片生意盎然,雖然蕭讓並沒有能看到這一切,但是他還是想要走走的,原本要去的前院還沒有到,要走過一道回廊才會看到長信種下的大片大片的春花。他忽然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對著前方。
因為在他前方二十步遠的長廊上,坐著一個人,倘若他想要走過去,便必須繞開那人。
雖然看不見,可是他依舊能想象的出少女十七八歲的模樣,烏發如墨的發披灑著,容顏並不是太驚豔,隻能說得上是眉目秀麗,可是眉目之間蘊藏的那是天高海闊的深遠,揚眉而笑的時候,含著的自信光芒會讓灼傷人的眼睛,那是怎樣讓人心折的一種氣度啊!再之後相見,她身上攏著厚實地雪白狐裘,臉容嘴唇皆失去了血色,原本的那一抹高遠變成了憔悴,再之後,他就看不見了,眼前這人的容貌與她有七分的相似,卻不知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神彩了。
古子幸見蕭讓停下腳步,這才從思緒裏回過神來:“蕭明在哪?”他動用了所有的人力都沒能找到蕭明,就好像他抱著小平兒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
蕭讓麵上浮現淡淡的笑意,道:“你會找不到也不奇怪,師弟!”
古子幸揚了揚眉,也知道現在不是爭論師弟師兄的時候,隻能放棄辯駁我比你先拜師的這個話題:“我必須要找到他……我不是要害驚世。”而今,他依舊隻願意以驚世來稱呼她。
雖然稱呼古子幸為師弟,但語氣卻未見得多麼親切友好:“他去三十三盟了,帶著小平兒一起,你找他自然是找不著的,因為火焰與他一起。”
古子幸看著他平和之中隱藏著微微冷峭的笑,歎了口氣:“我知道當年也算是我害了你的眼睛……”
“不必了,再有兩個月,也就能看得見了,隻是對於我來說,看得見或看不見都無所謂,能看清自己的心就好。”
古子幸看他雖然一直掛著微笑,可是卻依舊能感覺到他的疏離,望著他的目光深沉幽遠,片刻不曾偏移。
蕭讓也是笑著,微微偏過了頭,用耳側對著他,雖然知道小眸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可是依舊不願意出現任何差錯,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幫到她了。
他的感覺一向是敏銳的,尤其是失明之後,耳朵幾乎也就成了他的眼睛,此時他特意地來“看”古子幸,隻是因為有一點奇怪,他可以通過空氣的細微流動而在心裏描摹出他的神態來,而此時的神態卻顯示他在擔心,焦急,害怕……春暖花開的五月,應該是一個很溫暖的季節了吧。
偌大的右相府卻顯得冷清,因為好久沒有人回來了,所以看不到熱鬧的氣息,是不是,失去少主人的丞相府,也會更加顯得冷冷清清?
“門主。”九霄無聲無息的出現:“太子那也已安排好!”
“九霄,你做的很好!”卓北辰看著眼前這個冰冷美麗的女子,親切溫和的說:“蕭明的事你不用跟了,身為將來的風雪樓主,我建議你去查一查三十三盟盟主這個人。”
九霄目光微凝:“門主覺得……”
卓北辰輕輕敲擊著杯盞,語氣帶笑:“隻是一個建議罷了!”九霄沒有回答,如來時一樣的無聲消失,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合作的關係,卓北辰並不在意這樣是不是無禮。
將身體在椅子上放鬆,愜意的閉上眼,腦袋裏卻在飛快的運轉著:卓文隨著鬱青,也好……鬱青,天邪……三十三盟盟主,你能不能猜到呢!嗬……或許讓長信這孩子去找卓文,應該能化解一下這個兒子心裏的難過吧……卓北辰如是想著。
九霄雖然防範著卓北辰,隻是依舊第一時間的查了三十三盟盟主這個人。風雪樓本就是情報總部,憑她的身份輕而易舉的就調動了過來,等看完了所有記載後,九霄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對於天邪,九霄的感覺告訴她,這是一個令人頗感壓力的存在,如果可以,她不想與之為敵。病弱不堪,不良於行的三十三盟盟主,然而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似乎都不能影響到這個從最初的張狂邪魅,到之後的步步為營,深不可測的三十三盟盟主。
而此時的守城,天際的魚肚白還未露出,帶了一絲清爽的涼意,絲毫不像是夏天所擁有的酷熱。一輛極為普通的青布馬車緩緩駛過官道,由於時辰尚早,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不多,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這輛青布馬車,整條大街依稀能聽到車輪碾過石板傳出的卡卡聲,那寂寞的聲響讓街道更顯冷清淒涼。馬車最終停在了一處宅院門口。
這是一處極為偏僻的宅院,至少馬車子時從九皇府開始走的,直到天快破曉才到,宅院的門口沒有像別的人家一樣掛上主人姓氏的燈籠或身份表明而提的匾額。宅院的主人幾乎從來都不出門,至少追查了近兩個月也不過才打聽到了幾位負責采買瑣事的靈女秀仆,而且除了五六天一次的外出采辦購買貨物外,其餘時間大門皆緊閉著。若不是從圍牆後飄出來的藥味能證明府上有病人在外,幾乎都要以為這是一處空宅了。
“公子啊,你真的,要進去?”車外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圓圓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給清秀的容顏平添了幾分靈動,身著米色少年短衣襟,下麵是深色的綢褲,一雙虎頭靴俏麗可愛。少年掀開青布車簾,外麵很普通的馬車,內裏卻是另有乾坤。
一寸一金的雪綢,鋪滿馬車,縱然顛簸也不會又疲憊之感,一方黑漆矮塌上精美小火爐煮著的茶噗滾,陣陣茶香彌散了整個馬車,似乎含有薄荷,清清淡淡的,很是提神。
“當然,本公子不睡覺來這裏是好玩?”答話的公子很年輕,非常俊美尤其是那一雙清澈的眼底,有著難掩的期待:“終於能見麵了。”
清風入簾,吹起的簾子下一隻精美的盒子映入眼簾,小穀抱起盒子,忍不住要歎息,用這麼珍貴的東西,就隻為了投帖約見一麵,罷了,公子的心思怎麼是自己能猜得到的。更小心翼翼的抱著盒子,卻見到自家公子站在車前,奇怪的喊了聲:“公子……”
公子白衣如蝶,領口處九道金色波紋顯示了尊貴無比的身份。門外一樹雪皚皚的夏花開放得好生燦爛,公子收回目光,看著小穀抱著的盒子:“不知怎麼,竟然有點怕見……”
此時長身而立於馬車的他,就那樣看著緊閉的門口,破曉天際綻開的第一縷陽光映著他的眉眼,清弱、深邃,像如墨夜色下的唯一的星光,泫然的一點,隻一點便璀璨了整個夜空。
“當年我離開的時候,最後一次見她也就是你這個年紀。”輕輕淺淺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的懷念,而今再見,卻不知,是否還能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