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仍在?”西王母秀麗的眉也蹙了起來,“還在大殿之中?”
“嗯。”祝融點頭。
“帶路。”
他們回到大殿的時候眠沅湘還在那邊發呆,不過已經不是坐在寶座上,而是坐在寶座下麵的台階上。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麻木,已經隨便什麼刺激都跳不起來了雖說他原本穿著的衣服也跳不起來。先前衝天的火焰和火柱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而後在火柱裏出現的穿的比他還要紅的家夥說他是火神祝融,還是他的佐臣。暈乎乎的他口幹舌燥解釋了半天他不是神是個人,對方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奇怪。最後還說了句西王母來訪前去迎接把他一個人丟在了大殿裏。
什麼祝融,什麼西王母,那不都是神話裏的嗎?早就看過術士的本領,也明白他做在的世界不過是諸多世界裏的一員,不過當這種直麵神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眠沅湘還是寧願做一隻什麼都不知道龜縮在名為“凡間”的烏龜殼裏的凡人。
“重華?”西王母叫了一聲,心中忍不住想笑,這位這麼呆的樣子可還真沒怎麼見過。
眠沅湘愣了愣,又是這個名字,先前玄翎也叫過。難道這個名字真的和他有關?
“不是重華。”祝融在那邊小聲和西王母說了說,他當然是從眠沅湘那裏知道的。
西王母點了點頭,“眠沅湘?”
“西王母?”眠沅湘還以為傳說中的西王母豹尾獠牙,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寶相端莊的美人。
西王母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還是個凡人啊。”要不是這身和以前一樣的服飾,要不他額頭上的太陽印她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和那位很是相似的凡人了。
眠沅湘僵了僵,“我本來就是凡人。”
要解釋清楚還是很難的,更何況這之中的變化出乎所有神仙的意料。
“玄翎呢?”眠沅湘這才想起先前在洞穴裏的時候玄翎是和他一同進入了不同的通道的。
“玄翎?”西王母一驚,看向祝融。
火神恭敬地回答,“並未發現應天帝陛下前來天界。”
那靈息確實是不在這裏。
西王母皺眉,“從那氣息來看,可是經過了女媧之腸?”
眠沅湘身上還殘留著那種力量的味道,從某種層麵來說女媧之腸是一種力量,執掌這種力量的神靈能通過這種特殊的通道讓進來的人達到某種改變。而因為設置者和進入者必須是一種特殊的關係,所以這種說實話其實是一種法陣的東西已經許久沒有在世間出現了。
那也就是說,那位也插手了?
西王母迅速計算了一下,若是如此的話,又為何不讓眠沅湘和玄翎同時出現在天界?難道是“那個洞穴就是女媧之腸?”眠沅湘先前已經聽玄翎提到過,卻似乎現在才實際明白過來。
“也可以說是。”西王母回答,“那不過是個名字,真正重要的是發動它的是誰。”
“可是玄翎去哪裏了?”眠沅湘眨了眨眼睛,還是鬧不清楚所謂的天界所謂的神仙。
女媧之腸更改的是眠沅湘身上的封印,可對於早就明白所有的玄翎除了能把他從那個野龍洞裏帶走以外沒有其他的作用。
那個身影模糊地浮現在半空中,和先前出現在眠沅湘身前一樣的女聲也傳了過來,“你還是如此固執嗎?”
玄翎就站在那裏,這個地方就如同虛空,身邊所映照出的是不停變換著的上古文字,那些紅色的文字的顏色仿佛都映照在了他銀色的眼睛裏麵,映出一片血色。
“他到底是我唯一的弟子。”那句話玄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說過,可就好像隻有這樣的一句永遠停留在了那裏。那個時候的入魔也好,那個時候幾乎將整個天庭都掀翻也好,除了這條以外他就好像沒用更多的理由去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應該明白,血軒轅一旦脫離會有什麼後果。”那聲音好像是在歎息,又好像是在鼓勵。
“你是擔心它失控?”玄翎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要不然我怎麼會選擇這裏呢。”
浮現在身邊的文字就如同枷鎖,困鎖住這個空間的所有力量,外界的力量無法介入,這裏的力量也不會泄露。
“先天八卦的循環確實可以讓血軒轅的力量不至於外泄,但是你自己呢?”就不怕入魔不怕被失控的血軒轅所傷嗎?
“我早就沒什麼了。”玄翎抬起左手向上,在他掌心出現了一點紅色,然後那點紅色不斷擴張,就好像他的皮膚突然破裂之後血流了出來,那血紅粘稠的液體越來越多,從手掌上會成幾道血紅的細線不斷滴落到了虛無的地麵上。玄翎的身體晃動了一下,血色從他的臉上褪去,很快原本淡紅色的唇變得慘白無比。就好似他全身的血液就隨著那紅色的粘稠液體一起湧了出去一樣。
上古時代的天域,記憶當中那還是在把懸壇華衣領回來不久之後的事情。
“你們兩個,小聲點。”百裏明晰忙把兩個剛進來的小娃娃囑咐了一番,好不容易陛下能稍微休息一會兒,這兩個孩子就跑進來了。眼看著就要把陛下吵醒了。
“父王。”
兩雙小眼睛就是盯著沉睡的神隻不肯去休息。
玄翎好不容易找了個時間休息,這下又泡湯了。
“你們兩個怎麼了?”看那眼神委屈得。
“有個阿姨,非要說是我們祖母加外婆。”幽劫說起話來已經口齒清楚了。
“對,還要送我們禮物。”華衣在邊上補充。
“我們不想要就一定要塞給我們。”幽劫說著把東西遞到了玄翎麵前。
那是一塊小小的玉佩,上麵的紋飾立刻讓玄翎明白他們遇到的究竟是誰了。
“收了就收了吧,下次看到記得叫祖母哦。”玄翎在兩個孩子的額頭都吻了一下,然後囑咐百裏明晰帶他們去休息。
剛看到那兩個讓他操心的小小背影消失在那邊的轉角處,身後就傳來了預料中的聲音。
“好可愛哦。”女神的聲音就如同泉水般清澈,見到她的人怎麼想也不到就是這個麼麵貌如同少女般的少女成了這個世界上諸神的源頭。
“神女。”玄翎對她也沒什麼好辦法,“今日到訪也是有事?”
“也沒什麼事,過來看看你。”神女看起來笑眯眯的很是高興,“看來你家的孩子真是可愛。”
玄翎看了看那邊那兩個孩子居住的宮殿的方向,“也不知還能留在我身邊多久。”
“你是不是去紫霄宮過了?”她突然提起,“該不是讓鴻鈞給你起了卦吧。”
玄翎苦笑,“也隻有他那邊還能夠找到同盤古相通的力量法陣,也隻有如此才能找到他們的歸宿。”
“把他們留在身邊不是很好嗎?”神女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玄翎一定會讓他們離開,“而且我一直覺得他們的父親實在是不配啊。”在她心目裏那樣的父親壓根就不能被叫做父親。
“那終究會是他們的歸宿。”玄翎不想去介入太深,“我不過是個過客。”
“切。”神女很是囂張地不顧自己所謂“端莊高雅”的形象,“現在三界各域之中哪個不知道你有兩個養子,唉,居然連王妃都沒有就有兩個兒子了。讓那些女孩子都哭死了。”
玄翎無言以對。
“算了算了。”她煩躁地搖搖頭,“我是說你那個弟子啊,你打算怎麼辦?”
“白墨?他不是在下界試煉嗎?”難道有什麼問題不成?
“我不是說這個。”神女一臉你休想瞞過我的神情,“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
玄翎的神情一瞬間變得茫然了一點,然後明白過來,“你說那個啊,反正這樣的也比先前要好多了。”
“可你不能擔保他今後不出問題。”神女很想敲開玄翎的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麼。
“所以我有我的打算。”玄翎的嘴角卻揚起了微笑,“神女不妨看一看今後的進程是否如玄翎所說。”
“隨便你好了。”神女苦笑,“反正你和你父親一樣,勸都勸不動。”
那之後千萬歲月流逝,神女卻是明了玄翎的話語都在一一應驗,那位曾經立於天地至高位置的神隻遠沒有他看上去如此單薄無力。
血紅的粘稠液體在地麵上凝固成了一個怪異的形狀,玄翎的身形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卻始終堅持著沒有倒下。
就在一刹那,那種血紅色的液體瘋了一樣往四麵八方衝了過去,凝成一個個細紅的針。拚命想要從這個被禁錮的空間裏逃出去。
然而那些環繞在四周的文字每每都擋住了它的去路,就猶如困獸一般那血紅色的液體又團縮成了一團微微顫抖著,仿佛是在憤怒,又仿佛是在醞釀下一次的計劃。
玄翎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將左手伸進了那團液體當中,從他皺著的眉頭可以想見血軒轅對他的侵蝕相當厲害。那彙聚了無數亡魂的怨恨和這世間最汙穢東西而成的法器就好像發現了什麼美味的食物一樣沿著玄翎的左手向上攀爬起來。就好像是在玄翎的左手臂上套上了一個血紅的套子,等爬到他肩頭的地方又被無形的力量阻攔住。它不甘地嘶吼著,順著玄翎的肌膚像骨血深處侵蝕。
那種侵蝕帶來的不僅是劇痛,還有來自於那些被鑄造成血軒轅的亡魂的憤怒和絕望。玄翎的身邊仿佛都圍起了一圈血所著稱的牆壁,蠕動著要壓過來。
拋棄一切和它們共同慘叫?還是將那痛苦深植在內心深處。玄翎的領口上爬上了金紅色的紋路,感覺就好像是兩股力量在不斷衝突。血軒轅不甘示弱地侵蝕著,玄翎左手臂的衣袖早就消失了,血紅色仿佛是沁進了肌膚裏麵,那種顏色並不鮮豔,看起來甚至就像是一種暗紅色。就好似層層的血凝固在上麵。
“快放手!”神女的聲音傳了過來,變得斷續而倉促。
玄翎卻始終牢牢握著左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