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度為那些魂魄進行的超度就是玄冥很重要的一項工作，就和他先前給執掌的水域下雨一樣。不過這項後天造成的工作可不像行雲布雨那麼簡單，到底後者是龍族的本能。而前者經過了太過的年月之後就變得非常繁瑣了。
“要我說不就是一下子全超度了了事嗎。”玄冥曾經很不解為什麼他看到的需要在超度過程中的注意事項有這麼多。
桌麵上擺著的可是足足有他兩個巴掌加起來那麼高的文書。
“玄冥陛下，好歹您也就百年進行一次，就不要再抱怨了。”那邊為他做準備的仙官的臉色已經和死人差不多了。
被這麼說的玄冥也隻好閉上嘴部再折磨自己部下的神經，要是把這個刺激趴下了他還怎麼舉行超度儀式啊。
北帝要做的事情還是挺簡單的，隻要在那裏按著先前部下給他規定好的方案做就好。一步一行都不要有所差池就好。
“先前人間帝王在泰山的封禪儀式還要複雜呢。”言下之意就是這已經是他們簡化再簡化之後的了。
玄冥撇撇嘴，好在他還是很喜歡在儀式之後的休息時光的。這一片要舉行儀式的區域可不是平時說來就能來的，偏偏他最愛這裏後院的精致水潭，裏麵的水流自上古以來就沒有怎麼被凡塵氣息沾染過。泡起澡來特別舒服。
“還有，陛下。”手下的官員帶著滿臉的不爽看著他，“要想要去泡澡也是可以的，不過請不要變化出原身來，我不想再讓池水從頭到底澆一遍了。”想起上次玄冥化作黑龍一個縱身就跳進水池，結果他們這些在附近的神仙狠狠被濺起來的水淋成落湯雞他就忍不住磨牙。
玄冥聳聳肩膀，“我知道了。現在能放我走了吧？”沒有辦法，怎麼說對方也是的屬下，玄冥對自己的下屬的維護在三界各域之中令所有神仙發指。幾個出了名的散仙就幾乎是在跳著腳罵。
“護短有他護得這麼厲害嗎？沒道理的都變成有道理了。”
而且還非常地能讓自己的屬下“以下犯上”。或者說玄冥沒什麼上下級的概念，在他的眼睛裏能夠做好事情就可以了，什麼你是什麼品級的神仙之類的都是放屁。
看著玄冥興高采烈地跑去泡澡，已經被先前的儀式和自家上司徹底弄得無力的下屬突然覺得原來自己在這裏供職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想想現在在天上被帝嚳陛下折騰的同修，想想現在在天庭中每天還要上朝的好友。自己卻不過是在這裏看著這座百年之內就需要動用一次的宮殿而已。而且還有這麼一個上司黑龍王玄冥，黃帝後裔絕地天通的玄冥氏玄冥，同時也是北海的黑龍王，上古諸神中雨師。他是不知道最以前的玄冥什麼樣，不過現在的玄冥陛下卻是他看到過的最會胡鬧的上司。什麼天庭戒律什麼神仙之類的似乎他都不放在眼裏。好像隻要是不違反三界各域平衡規則的，他都能夠允許，想想上次天庭說什麼仙凡不能相配要製裁黑龍王手下的一個臣子，結果被玄冥一句管你們屁事給死活頂了回去，那之後天庭似乎就放言說再也不管黑龍王的事務了。黑龍王陛下從此就成了屬下們心目中的偶像。
而今天站在這座屬於黑龍王的宮殿之內，看著天上的浮雲飄散開來，突然發現原來那個曾經的雨師玄冥是那麼容易明白，也突然間明白現在這樣真好……
在經曆了千百萬年的歲月之後，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朝著終點邁進，誰都不知道放在他們麵前的到底是一條嶄新的道路還是虛無的吞噬。就在碧落重新浮現在天地之間的時候，就在凡人都抬起眼來看到那不安的未來的時候。天界之上鈞天殿的大門轟然敞開著。
蒼璧禮天，黃琮禮地，青圭禮東方，赤璋禮南方，白琥禮西方，玄璜禮北方。
六件代表著天地六合，萬物蒼生的神物終於在鈞天殿重新聚會了。無色的漣漪在天界之上悚然而動，靈息的力量甚至遠遠超過了天界的範圍。那是從一開始就執掌著天地萬物的神靈，也是曾經站立在最高神位之上的神靈。
重華的赤璋纏繞在手臂間，玄翎的白琥垂掛在腰間，玄冥的玄璜則裝飾在他胸前。那邊穿著明黃色服飾的軒轅黃帝腰間佩戴著他的劍，站在他身邊的神農炎帝的藥囊掛在腰間。飛廉默默站在後麵，代表著龍族一脈的青圭掛在頸上。這幾位集結著萬物蒼生力量的神靈安靜地矗立在鈞天殿中。就仿佛一個過去的影子。
不過那安靜的神隻的身影還預示著現在和未來。
就在他們中間，來自於三界各域的影像在虛空中昭示著所有的一切。
就在十個相互分離又有著相互關聯的世界之中，那個連接的道路最多的世界上，灰色的不祥印象正在逐漸擴大，蠶食著金色穩定的影子。
“息壤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了嗎。”飛廉的聲音依舊沉穩。
“就算是千年也隻能是延遲它的崩潰罷了。”玄冥的眼睛盯著那團暗淡的灰色，等到它變成黑色的沙散落到虛空中去的時候也就是息壤消失的時候。而要是沒有先前的布局，沒有玄翎的精心策劃，怕是等到息壤消失之後虛無的力量就能夠通過那道空隙鑽入三界各域之中吞掉所有的一切。
“本來，也就差不多了。”玄翎大致算了一下時間，可以說是萬事俱備了嗎？那些依舊生活在地麵上沒有知覺的人們之間也開始變得動搖和騷亂起來。種種關於世界末日的猜想都冒了出來。就算是再怎麼脫離這個自然這個世界，那種對未來的惶恐不安還是進入了他們的心裏。
重華點了點頭，“開始吧。”
那是一場祭祀，就好像原先人類對神靈的祭祀一樣，神靈對於這個世界，對於三界各域平衡的祭祀。
眾天之上的宮殿，鈞天殿內肅穆的沉寂讓所有圍繞在宮殿周圍的神仙感到了不安。不是祭祀主角的他們是無法進入到那座宮殿之內的，隻能是在外麵焦急地等待著也看著那個結局。
昊天玉帝就端坐在雲座之上，他身邊的西王母難得地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過了這麼許久了，該來的還是一樣要來。再怎麼逃避一旦息壤開始崩潰他們就毫無辦法。那曾紀帝嚳的寶物，也是從上古時代傳承到後來的東西。卻被錯誤地應用了。
現在，該是改變錯誤的時候了。
璀璨的光影在鈞天殿的上空變換著。透過那重重的樓閣有眼神好的神仙還是能看見那邊站立著的幾個人影的。
就在典禮開始的一刹那，龐大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
原來那才是上古諸神的力量，來自於遠古洪荒，來自於天地源脈的力量。有不少的神仙腳都開始打顫。為什麼他們先前會以為遠古諸神不過如此呢？難道是因為封印之下他們不再察覺那些？還是他們在漫長的歲月當中已經迷失了自己變得越來越自大了呢？那些後來的神靈們到底是來自於人類當中，所有人類該有的壞毛病還是根植在他們的記憶力，稍不注意就會在不知不覺當中展露出來。
“看來，是開始了。”西王母在玉帝身邊說了一句，也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玉帝聽的。
昊天玉帝清淺的眼神望了望那邊，“果然不同凡響。”
就算是五彩石分裂為各方信物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陣勢。就從重華手上的光芒漂移到他身後，而後纏繞著的火焰騰空而起，盤繞住了鈞天殿東麵的柱子。而後炎帝腰間的藥囊散發著驚人的熱量跳了起來，同樣飛躍到立柱上盤繞著。玄翎腰間的白琥發出了柔和的光芒，這一次從裏麵出來的卻不是神靈們熟悉的白虎白月，而是銀白色的雲龍，在西麵的柱子上安靜地纏繞著。四位神靈之中玄冥的玄璜中的水龍氣勢最為驚人，帶著漫天的驚雷和閃電爬到了北方的立柱之上。
隨後黃帝手中的劍發出轟鳴，整座祭壇的下方散發出了黃色的淺淡光暈，一個龐大的陣法在下方浮現了一半。
“羲和天後的靈息？”外麵的神靈騷動了起來。
居然是那位沉睡已久的女神嗎？西王母眼中的流光微微動了動。
“天地六合，缺哪一項都不好呢。”昊天玉帝的眼神沒有從那光芒發散的地方移開，西王母在他身邊笑了笑。
三界各域的縮影就在那力量的包圍之中，依舊能夠看到灰色的陰影正在逐步擴大，在天界和人間之間，一道淡淡的白色影子橫在那裏。那就是被玄翎提升出來的碧落，是上古眾神繼天界之後的家園。
外麵的神仙中有到現在還不明白的在小聲地提問。
“若是沒有這封印會如何？”
“若是沒有這封印息壤就會在千年之前就崩潰，而隨著息壤的崩潰人間也會被虛無吞噬。而人間有鏈接的世界也會被吞噬掉。”
提問的神靈明白了，如果今天的祭祀典禮沒有成功或者稍有一點差池，他們可能就會之間麵臨虛無和混沌的大劫。
“原來這樣，希望今天能成功啊。”底下有不少的神靈都在默默希望著。
隨著一聲清越的龍吟，淡青色的光暈籠罩在了鈞天殿的上方。其中隱隱地還帶著金色的華彩。
“那是帝嚳陛下的力量，六合的力量終於齊全了。”神靈們中間發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六種力量在鈞天殿內交彙，幸好先前已經徹底將宮殿內的東西搬離了，要不早就在這種時候被壓力壓成粉末了。
九天之外，上不入於韶光，下不歸於幽明，那是來自於虛無的混沌，是世界的前身，也將會是世界的歸宿。現在卻是一個讓他們無法避免的道路。
或許總有一天會回歸於混沌總有一天要被虛無吞噬，不過那不是現在。
玄翎銀色的眼瞳在十二條玉旒之後微微閃動著柔和的光澤。來自於天的蒼青色，來自於地的金黃色，來自於東方的青，南方的紅，西方的白，北方的黑。燧人氏的兩分魂魄繼承著來自於遠古人類最初的力量和智慧，纏繞在三界各域虛幻之影中紅黃的色澤。那些靈息早已疏布在三界之中，他們也早已成為了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支撐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