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是覺得通體舒暢、並且痛快的,可是,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我竟然如此的悲傷、甚至是害怕呢?
難道是兔死狗烹的悲哀?
一個女人,從受孕到孕育一個小生命到六七個月,這其中身體和心裏上受的折磨和苦難,若不是有對孩子父親的愛意做支撐,怕是一刻也堅持不下去。
可是我……
我讓一個母親失去了她曆盡千辛孕育了兩百多個日日夜夜的孩子。
我的罪過……
“江嬴,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一刻,像是有人拿著皮鞭在抽打我的靈魂,讓它遍體鱗傷。
“沒關係的,你不必自責。”江嬴低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拉回我遊移的孤魂。
那也是他的孩子,難道……
他不心痛嗎?
為什麼我還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解脫?
我抬頭望著他猩紅的眸子,裏麵平靜無波瀾。
“我困了,陪我睡會,恩?”他的手在我腰上不斷摩挲,像是撩撥又像是安撫。
昨晚一夜都沒有合眼,若不是擔心江奕,我可能也不會這麼折騰自己。
所以當江嬴問出口的時候我本能地拒絕了,“我要去醫院。”
江嬴第一反應是推開我,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去醫院做什麼!”
懷孕七個月,身體並不似以前那般靈活,他這麼一吼,我瞬間頓住。
耳邊又響起了傅懿的話。
你該知道的,江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跟那混小子走得近——
但,江奕是因為我而受的傷,我如何心安理得的在家睡覺?
江嬴如蒼鷹的眸子,雖然帶著紅血絲,但仍然讓我發怵。
所以我撒謊,“我想去看看姬允兒,畢竟——”
“不必!”他直接斷了我的後路。
說完,不管我願不願意就把我抱回臥室按到床上,然後轉身去浴室。
五分鍾後,他帶著水氣鑽進被子裏,緊緊地抱住我,把我的頭按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噗通、噗通,強而有力的心跳,像安眠的良藥。
再醒來,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江嬴早就已經不在了。
快速起床,下樓。
宋阿姨正在廚房煮菜。
她聽見動靜,從廚房走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倒了杯水給我,“太太,你餓了吧?我先給你盛碗湯喝,其他菜馬上就好了。”
“好。”孩子還在肚子裏,我不能置他於不顧。
吃飯的時候,我旁敲側擊向他打聽江嬴的去向。
她說,“先生,中午的時候起來就出去了,沒交待什麼時候回來。”
那……
小六不在國內,所以沒辦法向他打聽江嬴的行程。
老四……跟他還不熟。
但我一定不能對江奕不管不顧。
哪怕被江嬴發現,哪怕他懲罰我。
吃完飯,我借口給江嬴送飯,讓雲姨給我裝了點湯,就出門去了醫院。
一路上心驚膽戰,生怕江嬴突然回去發現我不在,把我抓回去罰我就算了,連看江奕都不成。
好在,一路安穩。
一直到醫院,我的電話都沒響過一聲。
到了醫院跟護士打聽了醫院的病房,就直接去了頂樓VIP病房。
來之前我已經跟醫生打聽過了,他傷的並不嚴重,但隻差一點點就傷到腎了,所以算是萬幸中的不幸。
剛出電梯,迎麵就撞上一個清瘦的男孩子。
他急急忙忙跟我道了歉,就往電梯裏鑽,但剛進去又退了出來。
遲疑地問,“雲小姐?”
聽見他的聲音,我一下子就想起來,這個男孩是夏雪的弟弟夏雨。
“你怎麼在這?”
這一層隻有一個病房,除了江奕沒有別人,所以,他……
他舉了舉擰在手裏的食盒,“我陪我姐姐來看江先生,他們大概還有事,所以我就先走了。”
還真是孩子心性,那日江奕下手那麼狠,他轉眼就忘了,還陪姐姐看望他。
“你也是來看他的嗎?”他盯著我手上的食盒問。
沒什麼好隱瞞的,“恩。”
“那我陪你。”他突然熱情了起來。
想起上次他到畫廊找我,所以隨口問了一句,“你上次去畫廊找我,是?”
“沒,沒什麼,”他摸了摸後腦勺,陽光帥氣的臉上出現一抹紅暈,“隻是想親自給你道謝,要不是你,我也沒有機會再回到學校。”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已經走到病房門口了。
臨進門他對我說,“你進去看,我在門口等你,等你看完,我送你回去。”
本不想平添麻煩,但想到他隻是想表達對我幫助他上學的謝意,所以並沒拒絕。
我自認為,很多時候善意的接受,會比拒絕,讓人心裏舒服。卻不想我的善意,隻會帶給別人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