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當年,我來過這個地方,我一定在某個煙雨蒙蒙的日子裏,撐一把小油傘,漫步雨中。
隻是,如今,時間不多,而且我一點頭緒,一點線索都沒有。
來到這裏才意識到,我除了知道我的父親七年前帶著我來過這裏以外,其他一無所知。
用了最蠢的辦法,問。
七年前的事情,年輕人肯定不知道。
所以我專挑一些年歲大的中年人問,但他們紛紛搖頭,說沒聽過什麼姓雲的。
我問,“會不會是時間長了不記得了?”
那些人一臉的篤定,“我們這裏家家戶戶的人都姓杭,要是真來個外姓人,就跟看見外星人似的,怎麼會忘記?更何況你描述的那家人還是個有錢的大戶人家,又怎會忘記?”
我有些失望地向他們道了謝。
回到住的民宿小旅館已經是晚上了。
我所期待的事情沒一丁點突破,心煩意亂,壓根就吃不下飯。
小鎮的住宿條件很有限,難有的淋浴設施還是公用的。
一天沒有喂奶,乳房脹痛,奶水幾乎都溢出來浸濕了內衣,我這才想起來,被需要的,不止是我,還有我的兒子。
如果沒有他,那我這些奶水得全部手動擠出來。
沒有試過的人根本體會不知道這種啃咬般針紮般,每個毛孔都在叫囂的痛,而且一時半會還不能完全擠出來。
忍者給江嬴打電話丟盔棄甲的衝動,咬牙將奶水全部擠出來,然後在房間裏隨便擦了一下身子便合衣躺倒在床上。
就算沒有任何頭緒,我也要繼續找,這是我自找的一條路,咬著牙也要將它走下去。
第二天我起床開門的時候,申子已經起來了,站在我門口等我。
他見我端著盆出去,忙從我手裏接過盆,“太太,我給您打水。”
之前來的路上,他一直未開口說話,今早他突然出聲,我才察覺,他的口音跟小六的有幾分相似。
跟小六分開已經四個月有餘了吧,這麼久沒聯係,不知道他在那邊過的如何。
等他回來,我試探性地問,“你跟小六認識嗎?”
“認識,我們是同鄉,也是一個部隊出來的兵,他是我的隊長。”他說話鏗鏘有力,一板一眼,跟小六有幾分神似,但總歸差了點什麼。
對,親情。
那種日積月累,朝夕相處,彼此關心,生出的親情。
這種親情感會在陌生的異鄉被格外的放大,讓你加倍的覺得需要它。
昨天隻是問了鎮上的中年人,我不死心,所以今天將目標鎖定在老年人身上。
但問題又來了。
這些老年人不會講普通話,他們能勉強聽懂我說的,但是他們說的我聽不懂。
原來,貧窮、落後帶給人的遠不止物質、精神上的。
我試著同一句話說三遍,他們也很有耐心的回答我,後來我慢慢地能分辨出一些來了,但他們給我的信息仍然是毫無用處的。
就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上帝給我開了一扇窗子。
我遇到了一個老爺爺,村裏的人都稱呼他為祁爺爺,並不是因為他姓祁,而是因為他叫杭祁,土生土長的杭城人。
他住的位置極偏,在鎮子偏遠處的一片樹林裏,因為甚少與人來往,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幸運的是,他今天到鎮上換東西,而申子恰好在那家小店買煙,便順嘴多問了一句。
沒想到,他竟然知道我說的人。
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
我想問他具體的信息,他卻擺擺手不耐煩地說,“沒時間,沒時間,家裏還有七八個小的等我回去喂。”
額頭上的青筋一抽,腦袋裏一閃而過是七八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坐在搖椅上哭著鬧著等吃的畫麵。
同樣作為孩子的母親,所以能理解他的心情。
但當我跟著他到了他住的小院子,看到滿院子跑得雞,我頓時覺得自己的思維跟不上這老頭。
四下張望,這小院子是置身在一大片茂密的樹林裏,這個樹林好像隻有一種樹,初秋了依然蔥蔥鬱鬱,很是茂密。
因不是花期,所以我不認識這種樹,但置身其中,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像,我曾經來過一般。
耐心地等祁爺爺給所有的雞喂完食,喂完水,又將它們趕回雞籠子裏。
他這才回味到,他的院子裏還站著兩個大活人。
他皺了皺眉,花白的眉毛跟著抖動了兩下,“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都說了沒空,聽不懂人話?”
“祁爺爺,我隻是想知道當年關於雲先生的事情!”我太想知道真相。
“你想知道什麼?你是他什麼人?瞎打聽什麼?”他瞪著眼看著我,略顯渾濁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我是他女兒,我隻想知道……我的父親,他現在人在何處?”提到那個男人,我的聲音莫名地沙啞。
聽見我的話,他手裏的瓢“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