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了他單槍匹馬拚死救我的樣子,所以不敢想象他這次在南非到底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
咬牙,“江嬴,我沒事,我和兒子在家等你。小六的事情,我相信你會處理好。”
並不是我對小六沒有感情,隻是我知道,我不能讓我的情緒影響他。他剛才也說了,隻是可能,隻要沒見到屍體,人就一定還有活著的希望。
就像我的父母,沒看到他們的屍首,我心裏就一直存了份僥幸,他們還活著!
對!小六不會有事的!
“老婆……”他再次喚我,好像自從上次生完喃喃後,他喚這個詞越來越順口了。
“等我回來,恩?”
“好,我等你。”
掛了電話,我仍然覺得頭皮發麻,每個細胞都在狂亂地叫囂。
跟小六相處的那些畫麵成了一個無限循環的夢纏繞著我。
小六斷了四根肋骨——
是為了不讓我跟江奕一起離開。
小六斷的那四根肋骨又斷了——
是在雪山上為了救我。
你不是早就想替你六哥獻殷勤了嗎——
小六在南非依然關心著我。
半夢半醒間,我看見小六渾身是血地站在我床頭看著我,“太太,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很快就回來了……”
“啊……小六……小六……”
猛然驚醒,房間漆黑,四下無人。
總覺得心頭好像有把刀插在上麵,一寸一寸往裏深入。
疼得我連呼吸都艱難。
躺回床上,閉著眼睛,滿腦子都是小六渾身帶血的模樣。
再次起身,慌亂地拉開床頭櫃,找江嬴以前常給我吃的藥。
大概是心裏作用,總覺得那藥可以讓我心裏得到解脫,但找到藥瓶打開,裏麵卻是空的。
所以,上次被我打掉的那顆是最後一顆?
難怪……
江嬴會說,不想吃就不吃。
原來,沒藥了……
再也睡不著,起來抄佛經。
但願我的祈求蒼天能聽到,能保佑小六平安。
接下來近一個月的時間,江嬴沒有任何消息給我。
我知道他忙,也不去打擾。
每天的生活平淡規律,無波無瀾。
我幾乎都快忘了上個月發生的那些讓我心驚肉跳的事情,包括突然出現的Will,包括可能沒了的小六。
但有件值得我欣喜的事情是,我的兒子,開始學走路了。
他所有的能力發展都比一般的孩子要早,出生第二天就會笑,六個月就可以朝目標物爬的很快,所以八個月的時候,在大人的抱扶下他已經可以直線走上一兩米了。
我生日的前一個星期,江宅打電話說,今年我的生日在江宅過,由容安靖操辦。
二十二三的年紀了,再不像十多歲的小孩子那般期待生日,可以收到各種禮物,吃各種好吃的了。
相反,多了一些惆悵。
不是怕老,而是怕自己越活越糊塗,越活越無能,到現在連自己忘掉的記憶都找不回來,更別說關於自己的生身父母。
江嬴如他所說在我生日的前一天趕了回來。
這天我正護著南南在客廳的地毯上練習走路,原本走得好好,但他突然轉了方向朝大門口走,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猛地跌在了地上。
手忙腳亂地將他抱起來,心疼地左看又看,幸好地上鋪的有地毯,並沒有磕到。
他也比一般的孩子堅強,磕到碰到基本不會大哭,但今天他竟然咿咿呀呀叫了起來,小手在我的頭上毫無章法地亂扯。
接著,我聽見了發動機熄火的聲音。
心尖一顫,身體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的小手依然在抓我的頭發,但我已經毫無知覺。
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
他回來了。
帶著我對他數不清道明的思念回來了。
他一身白色的襯衣搭一件墨藍色的風衣,站在門口,像一棵高大的樹,威風凜凜。
懷裏的南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宋阿姨抱走。
江嬴就站在門口看著我,一動不動。
“過來,”他突然開口,同時伸開雙臂,“讓我抱抱。”
再也忍不住,幾乎是小跑著過去撲到他的懷裏。
他瘦了,盡管肌肉還是以往那般結實,但我分明地感覺到他比以前瘦了。
他的雙手緊緊地箍著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江嬴……”
“恩。”
“你不會再走了,對嗎?”以前他也經常出差,但從來都沒有像這次這樣讓我害怕、落寞。
他輕笑了一聲,然後捧著我的臉,深深地吻了我一下,“傻瓜,我能走哪?”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
不敢去問小六的消息,怕聽到跟雲姨一樣離開的消息。
生命中在乎的人就那麼幾個,已經離開我了好幾個,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痛。
“不哭……我這不回來了嗎,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他邊說邊給我擦眼淚。
然後他告訴我了一個令我開心的消息,“小六找到了,隻是受了點傷,要下個月才能回來。”
找到了……
夠了,隻要活著就夠了!
這天晚上,我縮在他的懷裏,閉著眼睛,卻整夜未眠。他身上的味道讓我安心,我知道他也沒睡。
第二天,我二十二歲的生日。
江嬴和我同一時間睜開眼,他第一句就是,“老婆,生日快樂!”
脖子一涼,低頭一看,是一個梨型的鑽石,比上次南南滿月宴那顆十克拉的粉鑽還要大,在晨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晃眼。
我這一生,何其幸運能遇到江嬴這樣的男人。
她寵我,照顧我,護我周全。
盡管他從未說過一句愛我,但,不重要了,我愛他就足夠了。
愛,這個話題,好像成了我們之間的禁忌,我們兩個很有默契地避開這個話題,誰也不說愛。
“在想什麼?”江嬴把我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不喜歡?”
一愣,反應過來後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笑著說,“喜歡。”
隻是他不知,我嘴上說的是鑽石,心裏想的,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