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的眼睛已經開始閉合,在他徹底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見他泛白的薄唇內吐出了,幾個字,很輕,幾乎聽不到,但那口型好像是在說,“小初,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
我慌了,拚命地搖晃著他的身體,“小六!六哥!你別睡,你陪我說說話,你別睡呀,你起來!你給我起來!”
我將他抱在懷裏,無聲無息,我甚至快感覺不到他心髒的跳動,感覺不到他的溫度了。他這具身體仿佛一把尖銳的刺刀,挑破我的五髒六腑,挑破我的血管,讓我生不如死。
他僅僅隻比我大兩歲,現在是他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可是他卻為了救我,而死。
我這一生,到底是有多煞氣?寵愛的人、疼愛的人、照顧我的人,一個個因為而死。
不知道什麼時候江嬴和老四他們已經把老堂主的人都製服了,老堂主也被申子扣住了。
他走過來低頭凝視表情極致奔潰的我,我麻木扭曲的麵容,似乎垂下一簾瀑布,他大概不知道我到底悲傷的是什麼吧。
我悲傷難過的,豈止是小六,還有因為而死的母親,還有因我而死的雲姨。
我這一生,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能海闊天空趨於平靜?
他蹲下來,抬手拂去我臉上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打濕的碎發,“小六已經走了。”
“那你怎麼不替他報仇?”
我滿目猩紅,像個失控的瘋子。
我想我此刻的模樣一定極其暴戾瘋狂,應該恨不得跟殺害小六的人一起同歸於盡。
我慢慢地鬆開小六,從地上撿起那把被老堂主打落在地上的勃朗寧,目光凶狠地盯著被人控製在欄杆上的老堂主。
我躺下一滴淚,緩慢抬起頭,聲音嘶啞,一字一頓,“我要讓你給小六償命!”
他手下的人見我這般瘋狂,紛紛掙紮著嘶吼著要護著主子。
但江贏的人沒一個吃素的,將他們死死地控在甲板上。
然而,就在我要扣動扳機的時候,手上突然多了一隻滾燙的大掌。
是江嬴,他說,“小初,讓我來,我不能讓你的手上沾了人血。”
他拿走我手裏勃朗寧,手臂繃的筆直。
包裹在白色襯衣下精壯結實的胸肌微微一用力,都未曾用指尖接,便幹脆利落地崩開了兩顆紐扣。
他滔天的怒意已經昭然若揭了。
也是就是在江嬴奪多去我槍的瞬間,我看見原本安穩如泰山的老堂主,他臉上的平靜崩塌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江嬴,聲音有些顫抖,“你要動我?為了你手下的一條狗?”
“你動我的兄弟,血債血償!”
江嬴如同被我的悲傷感染了,跟著了魔,被嚇了嗜血的詛咒一般,舉著槍,對準目標在老堂主的頭上。
可是,就在他扣下扳機那千鈞一發的時刻,老堂主突然發力甩開申子。
他說,“你不想讓你的女人手上染血,同樣,我也不想讓你因為我而沾了血,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我死……”
話還沒說完,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突然躬身一躍跳進了茫茫大海。
舉辦方為了不讓條子發現展會涉嫌賭博,刻意把遊輪開在三不管地帶。
這裏荒無人煙,四周又沒有任何礁石海島,即使水性再好的人,跳下去都難逃一劫,更何況是老堂主這種上了年齡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