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4姑娘好像花一樣
“姑娘好像花一樣”,這句歌詞由著名歌唱家郭蘭英一唱,就讓人再也忘不了,為什麼說姑娘好像花一樣,它的含義是什麼,卻好像又說不太清楚。偶爾想起,把在部隊裏接觸過的幾個姑娘從記憶的腦海裏挖掘出來,似乎又有了點認識。
第一個是阿蘭姑娘,那是在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
站在高坡上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一大片地瓜藤,青裏泛黃。我和戰友們奮力地割著纏纏蔓蔓的地瓜藤,再卷成大大的一團用繩索捆好,然後挑回營區。七十年代,在波濤不息的茫茫大海裏,這可是個“寶”,駐島部隊養豬就靠這地瓜藤當飼料。
山路崎嶇漫長,我們經過了一個小村子,村口有一株大榕樹,枝葉如蓋,樹幹粗得三個人手拉手都合抱不上。“班長,喝點水吧!”循聲望去,樹後轉出個人來,卻是一位身材姣好、眉清目秀的姑娘,似乎有點麵熟,卻想不起來。姑娘邊倒水邊說:“我是阿蘭啊!”噢,我想起來了,在縣裏搞軍訓時認識的。幾年不見,阿蘭變了,變得更俊俏了。
阿蘭說老遠地看見部隊的人在山上挑著擔子,就提了點開水過來。我隨口問道:“你家在這裏?”她笑笑:“這是我奶奶家。”然後用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屋子,隨口說了一句:“去不去?”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不行!我們領導不準!”阿蘭一愣,隨即笑了。我臉紅了。我說的是大實話,部隊紀律很嚴,不準隨意去老鄉家串門,尤其是女孩子家,可我表達的方式不夠委婉。
夜幕降下,憑海臨風,山下驚濤拍岸,遠處漁火點點,可我們卻沒這份閑心。長長的地瓜藤需要切碎,然後挑海水醃泡上,否則就會捂黑發黴。
營區的球場上已經堆積如山,營部除了值班的以外,都去東大山割挑地瓜藤了。每年的秋天,這幾天是最忙、最累的,肩挑手切,恨不能多生出兩隻手才好。
忽然,戰士小毛過來報告:“阿蘭來了。”“胡扯什麼!”這小子鬼頭鬼腦的,白天就他在阿蘭麵前多嘴多舌的,現在又耍什麼“滑頭”。
見我板起臉,小毛忙伸手向後一指。嘿!果然是阿蘭來了,還帶來了二十多個姑娘,是來幫我們切地瓜藤的。她們都來自十多裏外的村莊,好幾個村的,也不知阿蘭是用什麼方法把她們召集起來的。
姑娘們過來就各占一地,手腳不停地“嚓嚓嚓”切開了,長長的地瓜藤在她們的手下,迅速地變成一大堆半寸長的短稈藤。
戰士們開心極了,本來就很疲憊,又不擅彎腰長坐在那兒切這長長的青藤,現在有了生力軍了,而且是“娘子軍”,站在一旁打下手做搬運工的動作更歡,去海邊挑水的也跑得更快,不到十一點鍾,球場上的地瓜藤都切完裝池了。
阿蘭她們走了,星光點點的手電光在墨黑的大山上晃了好長時間,她們回家大概要到淩晨三四點鍾了。連著幾天晚上,阿蘭她們都來幫我們切地瓜藤。每次切完就走,我們準備的夜宵都不肯吃,小毛等幾名戰士向我提意見,可我說也不行。阿蘭說我現在已不是她的“教官”,她可以不接受“命令”。
有一年,阿蘭沒來,是她妹妹帶了二十多個姑娘來了。我們一問才知道阿蘭結婚嫁到另一個島上去了。小姑娘說:“姐姐臨走時交代好的,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來幫解放軍切地瓜藤……”
第二位是位書店的姑娘。
一艘炮艇劈波斬浪馳靠上碼頭,等在碼頭上的人急不可待地湧了上去,挑給養的,取郵品的,都是駐島各連隊的。這裏遠離大陸,海天共一色,孤寂的生活使人盼船,盼這每周一班的軍用班船。我這個老兵也是一樣。
“班長!有你的一本書。”我接過通信員遞上的郵件一瞧,“嘿!是來自那個古城的。”拆開一看,是一冊廣播電視英語講座教材,在當時可是非常難買的緊俏書籍啊。
我想起來了。三個月前我探親假返回部隊時,曾去過鼓樓附近的一個書店,書櫃上書不多,顯得有點空蕩蕩的,我轉了一圈,正要失望地離去,書店裏有一位姑娘輕聲問我:“想要什麼書啊?”我不好意思地說:“想要一些可以自學的基礎書。”她說:“現在沒有,聽說快要有了。”見她挺熱心的,我就把姓名和部隊的地址留了下來。
那是在七十年代末,時代吹起倡導學習文化知識的暖風,自學成了一種時尚,可供自學的基礎書籍早已是“洛陽紙貴”了。當時的我並未當真,可卻真的收到了書。
那本書真成了我們連隊的一寶,戰友借閱、傳抄之餘,感到不足。我按照信封上的地址,試探著給書店的姑娘寫了封信,果然很快又寄來了30冊。
從此,小島與大陸有了更多的聯係。按照我們的要求,書店的姑娘頻頻寄書,除了外語,還有政治、經濟、軍事、文學等書籍,一年時間裏,我們購書達300多冊。我們仍在孤寂的海島上,可不再感歎“黃海萬裏動潮聲,碧波千道亂流中”,而是在站崗值勤之餘,專心致誌地學習文化。業餘時間裏,聽著收音機,讀外語,學科普,成了島上戰士生活的一大景觀。
書店的姑娘不僅是捎書來,還寄上一些自學學習的動態和國家教育部門的鼓勵政策資料。有時候,書是免費的,是一些用過但對我們來說卻是非常寶貴的資料,從信中我們得知,這都是書店的姑娘從同學、朋友那裏收集來的。
知識的充實,視野的開闊,給人有一種“人到雲中海似杯”的感覺。我們學習更加勤奮了,20多名戰友靠著自學,先後考上了大學。
我和幾位戰友們翻山渡海,將要登上北去的列車,去一個高級軍事院校深造。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們又走進了那個小書店,哦,書店已經擴大了一倍多,書櫃上擺滿了各類書籍,還有錄音磁帶和精美的圖冊。
那位姑娘呢?我比畫著她的模樣。一位職工告訴我:“她不是我們書店的職工,不過她是經常來買書,所以我知道她的模樣。”我愣住了,幾年來她對我們的幫助都是她在盡義務啊,有的還是她自掏郵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