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周易麵色變得極為難看,“甘棠居……已經拆了。”
陸南望一句話,整個甘棠居在一天之內被夷為平地,裏麵所有的東西,隨著房子的坍塌,都被埋在裏麵。
時安聽完周易的話,這個衝擊不比剛才知道陸正國去世來的強烈。
拆了?
“先前陸總從洛城回來的時候,下令拆了甘棠居的。”周易補充一句,“時小姐,我還是先送你去酒店吧,時間不早了。”
時安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
淩晨四點,陸南望從醫院停屍房出來,心情很糟糕。
走在寂靜的醫院,腦海中全是剛才陸正國蒼白毫無生氣的麵容。
到底還是遲了一步,陸南望心中有說不出的情緒,很煩躁,很想發泄出來,很想……
在記憶中,陸正國應該是很健朗的人,可以拿著拐杖往他身上揮,還能中氣十足地讓他在時安和陸氏之間做個選擇。
他沒想過再次見到陸正國,會是在醫院的停屍間。
甚至有一刻,陸南望拒絕承認躺在裏麵的人是陸正國。可能陸正國在以這種方式讓他選擇,等他選對了,陸正國就會忽然間跳出來說,上當了吧!
隻可惜,陸正國從來不和人開玩笑。
所以陸南望隻能接受陸正國已經徹底離開的事實,接受這個……他從來沒想過卻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接受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消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胸口隱隱作痛,好像是槍傷的後遺症,隻要心情一糟糕,那邊就疼。一陣一陣的,仿佛要把他整個人都侵蝕掉一般。
他離開那個令人窒息又壓抑的停屍間,往樓上走去。
從地下二層走上一樓,在樓梯轉角看到一個女醫生站在那兒抽煙。
陸南望本想就這麼走了,轉身的時候卻覺得側臉眼熟。
再看……
裴永安很快將煙在窗台上掐滅,雙手別在背後,像是做錯事被發現的學生一樣。
四目相對,裴永安多了幾分躲閃,倒是陸南望,眼神很淡。
“還有煙嗎?”陸南望問。
裴永安從口袋裏麵將煙盒拿出來,陸南望整包都拿了過來,抽出一支,“打火機。”
裴永安再把打火機給了他。
兩人站在樓梯口的轉角,陸南望一個人無聲地抽了兩支煙,等從煙盒裏麵將第三支抽出來的時候,問道:“你怎麼了?”
裴永安知道陸南望會出現在這邊是因為陸正國手術失敗,遺體此時放在地下二樓的停屍間。
她?
“我剛結束一場手術,病人昨天早上還跟我說,她相信手術一定能成功。但是我無能為力,隻能看著她的生命停止在手術台上。”裴永安道。
“學醫,還是腦外科,早知道會時常麵對死亡。但每次看到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你眼前,而你,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感覺很無力。”
“我以為你們醫生,心都是麻木的。”陸南望淡聲說道。
不然,怎麼做到冷靜?
“我也以為。”裴永安道,“安慰你的話,我說不出。那些話其實對病人家屬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有用的,是盡力在手術台上搶救。
八月份的天,四五點的時候,東邊天空已經微微泛白。
樓梯間這邊悶熱,隻有熱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
“的確,一點用都沒有。”就算把安慰的話說得天花亂墜,躺著的人也永遠不會醒過來,還有什麼意思?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葬禮應該會很麻煩。”
陸南望把還剩一半的煙揣進了自己的口袋當中,並不打算還給裴永安,“你什麼時候有空?”
“嗯?”
“我連續失眠好幾天,睡不著。沒時間去找心理醫生,請你幫忙。”
“你是我見過最不配合的病人,而且我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未必對你的病情有幫助。”
“你有時間直接聯係我,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機號。”
“星辰爸爸!”裴永安似乎並不想接下陸南望這個不配合的病人。
“煙沒收了,女人最好別抽煙。”說完,陸南望單手插在西裝褲裏麵,離開悶熱的樓梯間。
等陸南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許多。
手機上是時安先前發來的酒店和房門號。
他開車直接去了酒店。
……
時安一直沒怎麼睡,到了酒店之後就給陸南望發了消息過去,他回了好。
後來,時安就一直等著,等到實在是困了,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感覺到有人把她從沙發上抱起來之後,時安睜開眼皮子,看到是陸南望。
“回來了?”時安醒了不少,伸手環著他的脖子。
“怎麼不在床上睡?”陸南望將時安抱回床。
他身上混雜著醫院的消毒藥水,煙草味和汗味,他肯定很累。
“時間還早,你先休息一下。”時安到底是心疼陸南望。
“恩,我先去洗個澡。”陸南望話很少,隻是將時安放在床上之後,就去了衛生間洗澡。
時安不知道他這幾個小時裏麵經曆了什麼,但知道他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
他會不會餓了,會不會渴了,會不會……
還是等他洗好澡出來,先休息一下,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陸南望洗澡很快,出來的時候隻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拿著條毛巾在擦頭發,擦得差不多就把毛巾扔到一邊,掀開被子的一邊上了床。
“你頭發還沒幹,這麼睡會頭痛的。”時安撿過他剛才丟在床上的毛巾,給他擦頭發。
陸南望很累,好不容易眼皮子累,腦子也累,想要睡一覺。
也許,這一覺就能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