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爺一出事,朱家上下都陷入了忙亂之中,朱燁在醫院和公司之間奔波,作為重要俘虜的章覺希反倒被晾在了一邊。
章覺希原以為自己命不久矣,誰知遲遲等不到最後的宣判,時而懷疑朱燁在醞釀什麼慘無人道的法子,時而又猜測自己老爹是不是還在和朱家談判,一顆心時悲時喜,被帶到砂爺麵前時幾乎有精神分裂的征兆,眼睛都是直的。
“坐。”病房裏,砂爺倚在床頭,午後溫暖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讓他本來病弱蒼白的麵孔看上去有了一絲紅潤,銳利的雙目卻仍舊冷冽,直刺人心。
章覺希雙手被一副警用手銬銬在身後,獨眼驚疑不定地看著砂爺,不動。
朱燁擺擺手讓兩個保鏢出去,親自用鑰匙打開了他的手銬,冷冷道:“坐下!”
章覺希恨恨瞪他一眼,眼角掃到他微微敞開的西裝外套裏露出半截槍柄,喉頭蠕動了一下,乖乖在窗前的沙發裏坐了下來。朱燁麵無表情靠窗站著,雙臂交抱,右手握著手槍槍柄,冷冷看著他。
砂爺不說話,朱燁也不說話,病房裏陷入詭異的靜謐,章覺希初時還強作鎮定,幾分鍾後終於按捺不住道:“你們想幹什麼?”
砂爺咳了一聲,道:“想給你條活路。”
章覺希愕然,連朱燁也是眉心一跳,砂爺接著道:“就看你要不要走了。”
章覺希張著嘴愣了半天,喉嚨裏咯咯響了兩聲,道:“你肯放過我?不可能……你們到底耍什麼花樣?!”
砂爺嘴角一鉤,直截了當道:“關於朱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留你一條性命。”
朱燁變色,砂爺之前說要見章覺希,他以為隻是想問一些問題,以作為處理朱礪的證據,卻沒想到他居然如此鄭重其事,為了令朱礪心服口服,甚至願意放過章覺希。
章覺希也是臉色大變,獨眼瞪著砂爺,半天又倏然看向朱燁:“是你!那晚是你侵入了我的夢境……怪不得,你們朱家都是些怪物,怪物!”
朱燁冷哼一聲,算是默認。章覺希露出驚懼的表情,高大的身軀浸在溫暖的陽光裏,卻禁不住瑟瑟發抖,語無倫次道:“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要我提醒你嗎?”朱燁淡淡道,“那晚你跟我說過的話,你說你死了我們也活不長,很快都要下去給你陪葬,還說我們都鬥不過‘他’,你口中的‘他’,說的就是朱礪吧?”
章覺希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來,嘴唇微微顫抖,朱燁接著道:“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憑什麼鬥不過他?他有什麼能耐?了不起的陰謀,還是什麼妖術?”
章覺希臉色煞白,眼神變幻不定,少頃砂爺咳了一聲,道:“我再說一遍,章覺希,要死還是要活,隻要你一句話。”
章覺希低下頭,眼球不安地轉動著,剛剛被朱家抓住的時候,他確實是萬念俱灰,一心就死,那時候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利用他陷害他的那個人還活著,還潛伏在朱家內部,而他作為一枚棄子,哪怕現在死了,隻要那人將來能夠成功,就能為他報仇。
但隨著被羈押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原本堅定的內心開始產生了動搖,章家這一代就剩他一個男丁,二弟死了,三弟和家族斷絕關係遠渡日本,剩下一個章韻希,不過是個不中用的丫頭片子,父親一定不會看著他死的,否則章家就要斷子絕孫!
此時此刻,砂爺的話更加燃起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沒錯,他是希望那個人能為他報仇,可他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是怎麼猜到那個人就是朱礪的?僅憑朱燁對自己夢境的窺探嗎?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砂爺,章覺希忽然心中一亮——他動手了!他動了砂爺,卻沒有成功,反而被抓住了把柄!
章覺希開始對砂爺開出的條件有了一絲相信,他動了朱燁兩次,隻有有人犯下比他更大的罪過,為了抓住那個人,朱家才會開出這樣誘人的條件!
砂爺閱人無數,此刻看著他變幻莫測的表情,便已猜到了他的心理,淡淡道:“好吧,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不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父親章老爺子前段日子給了我個信兒,他對你之前的所作所為非常痛心,讓我好好管教管教你,無論如何處置,他絕無二話。”
章覺希瞬間麵如土色,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他倏然站了起來,因為腿腳不便,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你、你說話算話?”
砂爺眼睛一眯,嘴角一翹,道:“我朱砂執掌朱家近三十年,你可以打聽打聽,我什麼時候放過空炮!”
砂爺言出九鼎,人所共知,章覺希嘴唇顫抖兩下,一咬牙道:“好,我都告訴你。”
十一年撲朔迷離的往事,在章覺希口中一點點揭開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