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芸從不知道,她閑暇時間幫陸巡摘種果實的經曆,竟會成為她成巫道路的敲門石。
眼神隻閃爍了一瞬,程墉就堅定地拱手,聲音鏗鏘落地。
姑娘,請。
常芸生平第一次坐了馬車。
在馬車上,常芸被顛得有些想吐,腦袋卻無比的清醒。她想起以前常知行帶她去鎮上采購的時候,盡管路途遙遠、山路乏累,但她的心情從來都是雀躍的。
那個時候,她以為她會和爹爹一直相依為命,歲月悠悠,安然老去。
然而……
她的眼裏迸出了恨意。
都是那個女人!
她永遠都忘不了在那些惶恐卑微的人群中間,那個眼中天下皆空的女人!那淡漠、倨傲、不可一世的神情,那翻飛的袴褶,那淌著鮮血的長劍……
她絕對不會饒恕那個女人!
她從懷中取出陸巡寫的那份密密麻麻的宣紙,仔細研讀,讓那些字全部印在了她的腦海裏。
兩個時辰後,她終於抵達了那處宅邸。
此時已是深夜了,程墉隻是進去通報了幾句,就帶著兩個老婦前來,將常芸請到了一間偏室裏。那兩個老婦一襲古怪的粗布白衣,言語甚少,服侍著常芸就了寢,讓本就是村鄙而來的常芸第一次享受到了什麼是被伺候的滋味。
第二日一早,洗漱用膳後的常芸就被一個家仆領到了巫女的麵前。
她抬起頭,看向清冷大廳裏端坐的那個女人。
這是第一次,常芸能夠如此近距離地打量一個巫女。
這是一張不施粉黛也能光彩奪目的臉。常芸自幼生活在鄉村,見過的無非是村頭的大媽老太、或者鄰裏的清秀姑娘,從未見過這樣一張隻一眼就甘心為之沉淪的臉。
紫帶巫女約三十年紀,身材頎長,挺直了脊背端坐在圈椅之上。在常芸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沉沉看著這個少女。
不過如此模樣,竟能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能夠栽種紫靈?
她麵上不動聲色,在心裏卻是嗤了一聲。
“見過暮雲大人,這是來自北村的常芸。”程墉佝僂著背,謙卑地說道。
“你會培育紫靈?”暮雲眸光掃來,竟讓室內的空氣都冷了一分。
常芸頷首:“正是。”
“嗬,”暮雲不疾不徐地說道,“紫靈集世間靈氣,萃萬物精華,雖種子易得,但培育極難,饒是手藝最精湛的花匠也要費盡心力才能勉強種得,憑你不過豆蔻年紀,又如何能做?”
常芸暗忖:倒是和陸巡信箋裏說的一模一樣。她微微一笑,神色輕鬆:“之前程大夫帶來的紫靈果實,便是最好的證明。”
暮雲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程墉,點頭:“告訴我,你種果的方法。”
常芸笑了笑,竟上前走了幾步,害得一旁的程墉臉上現出了懼意,就想拉她回來。
但她身子一側,躲過了程墉伸出的手,高昂著頭,定定地看著端坐著的暮雲,說道:“這紫靈果實,喜幹不喜濕,喜陽不喜雨,於是花匠從不施於水分,任其自然生長。這樣的方法的確能有一定幾率成功結果,但,”
說到這裏,她微微笑了起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這實則大錯特錯!我有方法讓每顆種子都開花結果,但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讓我留在你的府中,當你的巫童!”
此言一出,程墉陡然睜大雙眼,怔怔地看著常芸。不僅他是這副表情,就連暮雲也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