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回 宿醉
從來沒有一個春天的街頭這麼冷清過，樹葉無精打采的掛在枝頭，怎麼都聞不到花香，迎麵走來的幾個路人表情生硬木訥，一眼望下去，下坡路盡頭的路燈下一男一女互相擁抱著難舍難分，李誌敏吐口氣，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著，後來燈光漸漸蒙上一層霧氣，光圈像煮熟的蛋黃映進眼裏，來往的車輛越走越少，李誌敏揉了揉眼睛站在原地無力再往下走，旁邊有片草坪，李誌敏肆無忌憚的脫了鞋往草坪中間一躺，抬頭之際便看見天空像個深灰色鍋蓋扣在頭頂，月牙彎彎的鑲正中間，好似某扇緊閉的門後透出來的一縷白光，地上隱隱傳來幹燥的青草的香味兒，路邊時而有清脆的高跟鞋敲著地麵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一陣醉意襲來，李誌敏打了個嗝，包裏的手機沒完沒了的響了一遍又一遍：“喂？”
“你在哪？”
“你誰啊？”李誌敏迷迷糊糊的沒聽出來電話裏跟自己講話的人。
“我哥去酒吧接你了。”
“金明遠？！”李誌敏一聽說“哥哥”兩個字，馬上意識到自己接到的這個電話是他的，“你想幹嘛？”
“你現在在哪？我猜你應該不會乖乖留在酒吧讓他拖你回家，這個節骨眼兒，你最不想見到的恐怕就是我和他吧。”
“你他媽的能讓我喘口氣嗎？我真的很累啊，嗚嗚、、、、。”李誌敏毫無征兆的放聲大哭，哭聲撕心裂肺，淒厲到要穿破天空，直上雲端，眼淚嘩啦啦的順著眼角流到嘴角，又從嘴角淌到草上。
金明遠靜靜的舉著電話聽這個女人在另外一端嚎啕大哭，那感覺像親眼看見一道大堤被洪水衝垮，一隻利箭被啪的一聲折斷一般，除了口瞪目呆，你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反應：“你在哪？我去接你。”
李誌敏沒有回答他，自顧自的在電話裏嗚嗚的哭著，過了有十多分鍾後，哭聲變得斷斷續續，再有十幾分鍾哭聲又一下子大了起來，再後來聲音又變得很低，低到隻有隱隱的啜泣聲，金明遠呆站在李誌敏家的客廳裏，大氣都不敢喘，兩隻腳踩著冰涼的地板，心裏被她哭得像塞了數以萬計的亂了編碼的程序、、、、、。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電話就斷掉了，金明遠再打過去，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金明遠氣急敗壞的把電話摔到地上，決定出門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她。
金明哲氣喘籲籲的趕到酒吧，根本沒見到李誌敏的人影兒，調酒師正忙得不可開交，連她什麼時候走的都沒看見，出了酒吧後金明哲站在路邊苦思冥想她可能去的地方，算來算去也隻想得到家和公司，於是金明哲順著來時的路仔仔細細的往回找，電話剛開始還是正在通話中，後來就成了關機狀態，金明哲一下子就慌了，拋開晚歸不安全不說，更讓他緊張的是感覺不到她，那恐懼就像世界末日一樣逼真，他甚至清晰的看到眼前飛滿泛著血腥味兒的泡泡，泡泡遇風便破，廿粘在臉上，手上，視線開始模糊，李誌敏像幅薄紙上的畫，他不過呼了口氣，沒料到畫裏的李誌敏就著了，先是燒掉了兩隻腳，接著是兩條腿，再到腰部，胸部，頸部，最後眼眉在一片青煙中消融掉、、、、、、。金明哲一路走走停停，不放過任何一個邊邊角角，生怕李誌敏會一時支撐不住鑽進某個牆角睡著了。到了後半夜，風越來越大，街上除了樹影外隻剩下金明哲一個人孤魂野鬼似的飄來飄去，家裏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打給金明遠，金明遠說他也在街上幫忙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