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四月不轉彎
一
雨還沒有完全停下來，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出門去。轉過小弄堂的一瞬間，很突兀地撞上他。猝不及防，手裏的油紙傘晃悠悠地掉在地上。對望是一刹那，連目光都是濕漉漉的。是那種看來溫文爾雅的男子，始終保持謙和的微笑。她的心猛地一收，緊緊顫了一下。他拾起地上的傘，交給她：真是抱歉，你有沒有什麼大礙？又是微微一笑，從她的身邊擦過。遠去，是空悠悠的弄堂，蒸騰著霧氣，她的目光在他遠去的霧氣中凝滯了好久。
第二次遇見，依舊是在朦朦朧朧的雨中。那天出門走得急，忘了帶傘。大雨來得突然，匆忙跑到低矮的房簷下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兒擦拭額頭的水珠。咦，是你？她叫出聲來，旋即就有些後悔了，覺得太不懂得矜持。他一時沒有將她認出，怔怔看她。在她猶豫著要不要解釋的時候，他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是你！
那次撞到你，真是唐突的很，她說，當時是忙著給卡卡買吃的。
卡卡？他皺了一下眉頭。也就是一隻貓，她笑著解釋。卡卡一直陪伴自己的貓。
他也就笑了，說養貓的女子都是感性的。她的臉微微發紅，是因為想到了“性感”這個詞。
雨停了，她卻沒有發覺，嘰嘰喳喳說不停。他在一旁欲言又止好久，說，我有事忙得先走了。他遞過來一張名片，再聯絡。說話的時候，輕言細語，聲音柔軟，像絲線一樣纏繞耳畔。
低頭看名片，回味他的聲音。抬起頭來，他的背影已經遠去。真是一個特別的男子，她心想。
夜裏，她在日記本上寫下：4月5號，一場雨似一場夢，因為這個突然撞進生活來的男子，這個四月注定有特殊的意義。
二
給他打電話，是在下午四點過。此時卡卡安靜地睡在她的雙腿上，在她的掌心裏輕聲呼嚕。他低聲說，正在洽談生意，完了給她回電。也不等她說話，就掛了。越是這樣幹脆，越是讓她剪不斷那一種掛念。
接下來的數個小時，都在等他的回電。心裏有說不清楚的感覺，是難忍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她已經睡著，迷迷糊糊接了電話。是我，他說，很抱歉，現在才談完生意。隻一下子，她就清醒無比。問他在哪，然後急匆匆收拾自己，出門去找他。
一起去喝茶聊天，是夜幕降臨的時刻。兩個才認識的人，彼此都還沒有深入的了解，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輕車熟路得像是老朋友。
他告訴她，他來自鄰省的大城市，有一份看起來體麵的工作，拿著可觀的薪水，似乎很是幸福。然而隻有自己知道內心的焦灼與無所適從，於是借著出差的機會，慕名前來這個小城。遇到你是一種注定的緣分。末了這一句，說得她心砰砰直跳，麵頰微燙。
她給他講自己的生活，很平淡地敘述，像講述別人的故事。寫簡單但詞句柔軟的故事，一個人住不大不小的房子，有一隻很喜歡且真心對待的貓，偶爾外出，為人和貓儲備食物，鮮有跟外人直接接觸。說完了，“嘿嘿”地衝他一笑，狡黠地露出潔白的牙齒。
你應該走出來與人交往，否則對你不好，長久獨居會造成心理壓抑。他說的時候眉目柔軟，眼含溫情。她的心很快地軟了下去，心想，這是一個懂自己的男子。
他送她回去，沉默著並排往前走。彼此都沒有說話的意思。四月的南方小城被雨霧彌漫，走著走著，兩人的頭發都濕了。臨別，他叮囑她，回去把頭吹幹，否則容易著涼。
因此，她的心一直都是暖暖的。
三
他總是在深夜裏打來電話，說一天中的事情。聲音有時候是疲憊的。她就說，一定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