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最悶熱的這幾日, 馮嬤嬤卻感到一股透心的寒意。

大奶奶帶著四姑娘,幾乎把劉氏添的那些陪嫁,挑著貴重的都給搬走了!如今庫房中隻還剩下幾件大的家具, 可她又得到蘭草的傳話, 說是大奶奶四姑娘要過來。

馮嬤嬤簡直心頭血滴。

原本她以為四姑娘不過是暫住榮寧堂, 可是沈惜竟真的給她收拾了東邊的跨院, 認真的布置起來。

這樣下去,庫房遲早得給搬空。

然而沈惜這樣的“討好”四姑娘的行為, 貌似是有效果的。永寧侯日日都過來用晚飯,雖說沒有留宿, 也比先前兩人麵都不見好了太多!莫非沈惜給上癮了?

“大奶奶, 奴婢看您對四姑娘的好, 侯爺已經看在了眼中。”雖不是她的東西, 馮嬤嬤還是一臉肉疼, 苦口婆心的道:“您就別再給了罷?”

沈惜卻是奇怪的看著她。“又不是你的東西,你心疼什麼?”

“奴婢是在替您打算。您想想, 現下是喬三夫人管家,您是正經的侯夫人都還沒主持中饋!侯府中什麼好東西都進了她的院子。眼下您能傍身的,隻有這些嫁妝了。奴婢定然替您看管好, 不會讓人亂動——”

哪裏是替自己看管, 分明是替劉氏看管罷!

沈惜似笑非笑,勾了勾唇, 道:“行了, 不過是給四姑娘暫用些時日, 你就這樣跳腳。若是我隨手賞了人,你還不得回去找姑母主持公道?”

馮嬤嬤聽沈惜的話不好,心知她此時定是嚐到了討好喬漪的甜頭,才不肯收手。她強笑道:“大奶奶這麼說,可是寒了奴婢的心,奴婢何曾不是一心一意為大奶奶著想!”

她也覺察到,這些日子沈惜似乎和平日不同了。可沈惜又幾乎都是窩在榮寧堂,借著生病的緣由並不出門。

到底是誰指點了沈惜?

“行了,你下去吧。”沈惜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擺出固執己見、一副聽不進勸的神色。

等她離開後,沈惜叫了張嬤嬤過來,問了這些日子馮嬤嬤暗中的小動作。

“回大奶奶的話,她往承恩伯府送了幾次消息,都被攔下了。”張嬤嬤把紙條交給了沈惜,讓她過目。

怪不得劉氏會讓馮嬤嬤陪嫁,果然很得力。

“侯爺讓柳娘子過來了,明日就能到的。當初就是她操辦了給您的嫁妝。”張嬤嬤回道:“等她到了,我帶她來見您。”

沈惜點了頭,重新翻開嫁妝冊子,默默的思考。

馮嬤嬤此人簡直是刀切豆腐兩麵光,自己想要拿捏住她,恐怕有些困難。

或許她先前的想法,果真有些單純了。

或許……沈惜心頭冒出一個想法,她可以找喬湛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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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沈惜帶著喬漪仍舊去了庫房,她記得前日看到那張紫檀雕花的拔步床不錯,想要給喬漪搬過去用,還有件八扇的屏風……

“大奶奶,那可是紫檀木的拔步床!”趁著沈惜和喬漪稍稍分開,馮嬤嬤在沈惜耳邊,低聲道:“那樣的成色,夫人當初花了不少銀子——”

沈惜充耳不聞,反而對喬漪笑眯眯的道:“阿漪,若是喜歡,嫂子找人給你搬過去。”

喬漪的耳力不錯,馮嬤嬤的話自是聽得一清二楚。她看沈惜的眼色,便痛快的道:“那好,多謝嫂子了。”

“那件屏風也不錯。”喬漪唇畔含笑的望過來。

她每挑一件,馮嬤嬤便心頭一顫,這次選完後,估計劉氏陪嫁的東西,便真的要搬空了。

“行了,讓人把東西給四姑娘搬過去。”沈惜神色如常的吩咐了一句,又對馮嬤嬤道:“你隨我過來。”

喬漪去了趙嬤嬤處,沈惜則是帶著馮嬤嬤回了房中。

“大奶奶,您可太縱著四姑娘了!”馮嬤嬤終於裝不去了,想到自己送出去的消息還沒回音,怕是劉氏已經在怪罪自己。她語氣不免添了些埋怨。“這可都是夫人給您的!您竟都隨手給人了,讓奴婢怎麼向夫人交代!”

馮嬤嬤自覺這一陣對沈惜太好了,百般哄著,竟讓沈惜如此胡作非為,她覺得勢必要抬出劉氏威脅沈惜一番。

沈惜看著她,唇角微翹,眸中卻無半分笑意。“我倒不知,我的嫁妝為何需要向姑母交代?”

往常抬出劉氏來,沈惜總要忌憚幾分,而後便乖乖聽她的話。怎的這一回,沈惜竟不怕了?

“我就奇怪了,明明是我的嫁妝,你為何這麼緊張?”沈惜緊緊的盯著馮嬤嬤,加重了語氣道:“莫非……這其中有什麼不對?是你給貪下了?”

聽沈惜這話不好,馮嬤嬤哪敢認下這樣的罪狀。

“大奶奶,您可不能冤枉奴婢!”馮嬤嬤此時還隻當沈惜虛張聲勢的成分居多,她還在小杌子上穩穩當當的坐著,不悅道:“奴婢勤勤懇懇服侍大奶奶這些日子,沒有功勞也有苦惱,大奶奶何苦來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