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湛直到後半夜才回來。

在東跨院一直陪著喬漪睡去方才出來的沈惜, 聽到小丫鬟的低聲通傳, 讓喬漪的奶娘好生守著她,自己則是去了門口迎著。

門前的簾子被掀了起來,映出一張棱角分明、沉默冷峻的麵龐。

走進來的喬湛通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神色淡漠疏離,小丫鬟們無不屏息斂聲,垂著手侍立在一旁, 連眼皮都不敢抬。

“侯爺。”沈惜上前一步, 她抬頭看著喬湛, 驀地就想起了她初見他時的情形,冷峻又氣勢懾人的喬侯爺, 讓她害怕……而此刻, 她隻覺得心疼。

雖是他的氣勢在這兒繃著,可沈惜輕而易舉便發現了他眼底藏著的疲憊和痛苦, 忍不住也紅了眼圈。

“惜惜。”喬湛神色緩和了許多, 他牽過沈惜的手,兩人一起進了次間。往日喬湛甚少在丫鬟仆婦們麵前直呼沈惜的小名兒, 此刻卻沒有避諱。“阿漪怎麼樣了?”

沈惜同樣難受極了,卻不想再給喬湛壓力, 放輕了聲音道:“侯爺放心罷,阿漪情緒好些了, 晚飯用了些粥和小菜, 這會兒已經睡下。”

她知道喬漪今日遭遇這樣恥辱的事情,對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來說,是怎樣的打擊。可喬漪太乖巧太懂事了, 哪怕如此,當她勸喬漪吃些飯時,縱然喬漪沒胃口,因怕她擔心,還喝小半碗粥,把她布下的小菜也用了。

喬湛點了點頭,他放輕了動作,輕手輕腳的進了喬漪的屋子去看她。

隻見牆角的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奶娘見喬湛進來,忙起身無聲的行禮。

床上帳子隻放下了一半,隻因陪著她睡時,沈惜發現她有點怕黑。想到可能是被人欺負時留下的陰影,沈惜恨不得把那些人抽筋拔骨。

喬漪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她眉頭還無意識的皺著,臉上依稀可見痛苦難受之色,眼角還殘存著些許淚痕。

沈惜見了,眸中也不由泛起了水光。可她怕喬湛看了難受,忙輕輕拿帕子拭去。

看喬湛已經站了好一會兒,沈惜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喬湛會意的微微頷首,兩人便一前一後走了出去。直到了次間,才敢開口說話。

“侯爺,您也累了一日,我讓小廚房給您備著粥和小菜,好歹用些。”沈惜低聲道:“今兒我留在阿漪這兒,就不回去了。”

從喬漪出事後,沈惜便沒有再回正房。小葡萄讓奶娘和蘭香蘭草照看著,她是放心的。今日著急上火,她連那點子給小葡萄喂的奶水都沒了,更不需要回去。

喬湛聞言,垂眸看著沈惜。

在柔和的燈光下,沈惜的眼瞼上泛著微微的粉色,顯然也是哭過的。隻是在他麵前,她不露出難過來,不曾慌亂的照顧好了喬漪,還輕聲細語的安慰著他。

說著沈惜就要吩咐人去服侍喬湛用飯,才走了沒兩步,就被喬湛一把抱起。

突然失重的感覺讓沈惜嚇了一跳,她忙攥緊了喬湛的衣袖,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喬湛的聲音低而短促:“先回去一趟。”

沈惜有些不明所以,卻又不敢反抗他,隻得乖乖被他抱著。

等回了正房,把她放在床上,喬湛才輕輕歎了口氣,道:“你身上的傷口,是不是有些不妥?”

方才喬湛便注意到沈惜的走路姿勢不對,怎麼看都有點別扭。雖說她麵上不曾表現出來,可身體卻出賣了她。

沈惜當即就要否認,可喬湛不容她拒絕的屏退了丫鬟,要看傷處。沈惜隻得乖乖的趴好,任由喬湛檢查。她確實感覺不太舒服,卻更擔心喬漪的情況,走動間來不及留意。

“幸好沒有完全裂開。”看著隱隱滲出血跡的傷處,喬湛心疼又自責的皺緊了眉。“重新上點藥罷,可能有點疼。”

沈惜忙用滿不在乎的語氣應道:“沒事沒事。”

他幫沈惜清理了傷處後,拿過一旁的藥粉幫她敷好,才為她重新搭上被子。

喬湛在床邊的繡墩上坐下。

“那些人都抓住了。”他握著沈惜的手,聲音裏卻沒有半點輕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恨意“我不會讓阿漪平白受這委屈。”

抓住傷害喬漪人並不難,可沈惜猜測今日的事不簡單。

那條路並不是什麼偏僻小路,近來京郊更是沒有匪徒出沒過,突然來了這麼一批人馬,單單隻劫了喬漪的馬車——實在是古怪極了。

然而喬湛不說,是不想她擔心。沈惜心裏也清楚,便體貼的沒有再問。

無論何種緣由,喬漪受到的傷害已經發生了。雖說由於齊玨及時趕到,讓那些惡人沒有做到最後一步,可喬漪身上的淤青,便能看出她曾經被人怎樣粗暴的對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