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邊僵持不下, 從喬湛請來兩位見證人後便幾乎閉口不言的太夫人, 緩緩的開口道:“湛哥兒說得有理,隻是這賬目確實一時半刻難以查清,不如日後你們三個房頭再各派人來查賬。”

沈惜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坐在太夫人身邊的三房和四房。

喬三夫人麵上有些惴惴之色,雖是從喬湛查出那幾處田產地契時她便著手去抹平賬目,又把她經手那幾年的賬讓人悄悄的調出來, 仔細檢查了她曾動過手腳的地方, 確保不會被查出問題來, 才又送了回去。到了此時她也不敢有十分的把握,不會再被查出問題來。

四房從未真正的接手過管家, 賬房的人除了長房就是三房指派的, 倒是樂得輕鬆。

相比之下,喬三老爺總有不好的預感。光是近幾年的賬目都不少, 若是不看細賬, 查賬也沒什麼意義。他能想到的,喬湛一定也已經想到了, 可喬湛仍是堅持要查賬,是他手頭有什麼別的把柄麼?

他雖是已經派人幫著喬三夫人去查過賬, 看是否有疏漏之處。可畢竟時候短,難保萬全。

“太夫人說的是。”喬湛深以為然的點了頭, 道:“既是如此, 就隨意翻幾處查查便罷了。”

喬湛要隨機抽查?沈惜眸光微閃,對喬湛的做法已經有了計較。

若是大張旗鼓的把細賬全查一遍,實在不現實。且喬氏的族老和她舅舅也不能一直陪著, 就算是他們三個房頭都派出人來監督查賬,那幾日裏也足夠做手腳的了。這是太夫人的緩兵之計,喬湛應該早就料到了。

見喬湛似是退步,喬三老爺卻並沒能鬆口氣,他眼底閃過一抹警惕之色。

恐怕喬湛是要耍花樣。

而喬三夫人卻是暗自鬆了口氣。縱然她又不周全的地方,既是隨意查看,總不會剛剛好就抽到她做過手腳的賬罷?

可事實就是這麼湊巧。

當喬湛看似不經意的拿起一本已經有些泛黃的賬冊,信手翻開一頁,便微微蹙起了眉。

“三年前府裏采買了一批瓷器,其中四套官窯茶具,花了一千兩銀子。”喬湛略略掃過一眼,吩咐一旁的文竹道:“讓人把入庫的冊子拿了來。”

文竹才答應著要去,喬三夫人當即臉色微變。

“不必麻煩了,這四套茶具入庫時不小心被打碎了。”喬三夫人突然出聲,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時,她自悔失言的幹笑了兩聲,解釋倒:“那四套茶具是我派人去采買的,本想分到各房中,所以記得清楚。”

沈惜輕笑一聲。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了,偏生即便她不招,也能輕易的查出來。

那幾套茶具,壓根不在庫房裏。

“三嬸好大方。”沈惜柔柔的笑了笑,端莊又優雅的道:“這樣貴重的東西被下人失手打了,還是一連四套,嬸子竟然毫不在意。知道的說咱們侯府寬宏大量,不知道的,還覺得咱們府上規矩鬆,由著底下的人胡來。”

喬三夫人臉色由白轉青。

這理由確實有些荒謬,哪裏有人能連著打碎了四套茶具,還不被責罰。若是主子倒還罷了,可這一千兩的銀子白白的損失,既是用了公中的銀子,也該賠上才是。

“惜娘你也經曆過苦日子,總該知道寬以待人的道理。”喬三夫人隻得硬撐下去,她勉強笑道:“逼死那丫鬟也拿不回一千兩,倒不如做件善事。”

沈惜唇角微翹,才要再說些什麼時,卻被喬四夫人打斷了。“三嫂倒是手頭闊綽,不在乎那一千兩銀子。可那銀子並不是三房的,而是公中的銀子。三嫂倒是拿著公中的錢自己做好人!”

喬四夫人亦是有些憤怒。

若是銀子都放在公中不動,還能有三成分到四房。可這筆賬明擺著就是三房在貪銀子,找的借口罷了!這隻是被喬湛揪出來的一件,誰知道後頭會不會有更多!

這是太夫人、喬三老爺都不知道,隻是喬三夫人私下裏的行為,故此兩人心中深恨喬三夫人的貪婪,卻不得不在大麵上維護她。總不能讓喬湛和沈惜夫妻兩個看了笑話去,還有衛國公等人在這兒。

“老四家的,你三嫂也是好心,誰還沒有犯錯的時候?”太夫人笑著安撫喬四夫人道:“她也是在給咱們侯府積德行善。”

喬三夫人見太夫人肯維護她,緊繃的神經鬆了鬆,看向喬湛夫婦的眼神中透著一抹得意和挑釁——她就是一口咬定被人摔壞了,兩人又能如何?

“您親眼見到被打碎了?”沈惜像是沒死心,又追問了一句。

為了擺脫嫌疑,喬三夫人滿口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