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親王府。

祁恪醒來時, 隻覺得頭疼欲裂。

他暗恨自己竟然再一次栽在了同樣的招數上, 等他睜開眼看到滿室狼藉以及誰在他身邊的陳瑩,瞬間全都明白了。

陳瑩在茶水中和熏香裏頭下藥,他本以為,這該是陳瑩最恨最不屑的手段才是。

房中靜悄悄的,陳瑩就躺在他身邊, 睡得無知無覺。祁恪對於昨晚的記憶雖是有些模糊, 卻也能猜到在藥性的催使下, 自己對她絕對溫柔不了。

可是他心中再沒有一絲憐惜。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陳瑩,披衣起身就要離開。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 祁恪停下了腳步, 卻並未回頭。

“王爺,您別生氣, 妾身也是有難處的!”身後傳來沙啞的女聲, 折騰了大半夜,饒是陳瑩早有心理準備, 也是喊得聲音嘶啞,渾身像是要散架一樣。

她曾想過祁恪發現之後會生氣, 會大罵她一通,甚至會暴跳如雷——這種種可能她都想過了應對之策, 卻萬萬沒想到祁恪根本不想跟她說話, 也不給她機會解釋。

陳瑩的心沉了下來,不好的預感漸漸擴大。

“您、您一直都不肯再跟妾身親近,妾身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她說話時不由帶上了哭腔, 滿心的委屈也一同發泄出來。“妾身也是想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為王爺開枝散葉……”

她的話說完,祁恪終於轉過身來看她。

陳瑩曾在祁恪的眼神中看到過愛憐、歡喜也曾見過惱怒與氣憤,可此刻,她卻從祁恪的眼神中看不到情緒了。

哪怕是失望也好!陳瑩顧不上自己酸軟如泥的身子,手裏愈發攥緊祁恪的衣袖,生怕他一言不發就拂袖離去。

祁恪是真的惱了她!

“這既是你的難處?”祁恪微微笑了笑,可是那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反而令陳瑩平生幾分悚然。“好了,本王聽到了,你可以鬆手了。”

“王爺!是妾身錯了!”陳瑩終於慌了神,她並沒有想把祁恪推遠。“妾身以後定不會再這樣,妾身知錯了!”

對於她的認錯,祁恪神色淡然,更稱得上無動於衷。

“鬆開!”見陳瑩遲遲沒有動作,祁恪終於沒有耐心,從口中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陳瑩自是知道祁恪真的動了大氣,若是今日讓祁恪心懷不滿的從這裏走出去,以後就再難讓祁恪過來了!是以她拚命的搖頭,就是不肯放開。

隻是她沒想到,祁恪沒再跟她廢話,而是用力的掰開了她的手指,旋即拂袖離去。

“王爺!”陳瑩不敢置信的看著祁恪離開的背影,絕望趴在床上,又是屈辱又是傷心的大哭起來。

祁恪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正房,在正院服侍的人神色慌張的跪了一地。

若是王爺果真惱了,也不會放過她們這些“幫凶”。

且不論正院是怎樣的翻天覆地,祁恪神色不虞的回到了外書房,忽然聽到了孩童稚嫩的背誦聲。

祁恪在窗外凝神聽了一會兒,神色終於稍稍緩和。

“哥兒累了罷?”烺哥兒身邊服侍的丫鬟在他停下來後,柔聲問道:“奴婢給您把早飯端過來好不好?”

雖是看不到裏麵烺哥兒的動作,隻聽他奶聲奶氣的道:“等爹爹。”

祁恪的心中驀地一暖,方才心中的積鬱也一散而空。

他想起那個溫柔賢惠的發妻,雖是父皇指婚,兩人仍然相敬如賓。若是她在,或許烺哥兒也不用吃這麼多苦。烺哥兒這樣的懂事乖巧,性子也是隨了她。

自己需得好好護住烺哥兒,才不辜負發妻。

他原以為陳瑩出身世家,好歹該是個識大局的。且她又和發妻沾親,對待烺哥兒總該過得去才是。

可相處的時日越多,他就越是心寒。

現在烺哥兒的情況不過稍好些,還未展露任何過人的才智,陳瑩便等不及了。非要有個孩子才視為她的保障——烺哥兒的生母已經沒了,若是她待烺哥兒好些,不求視若己出,哪怕像沈惜一樣——

像沈惜一樣對烺哥兒耐心些、溫柔些,烺哥兒還小,定會把陳瑩當成親生母親般親近依賴。

而眼下陳瑩隻怕會對烺哥兒的敵意越來越大,自己必須要讓她有所忌憚。

如此便隻有一條路可走——請立烺哥兒為世子,讓其他人都斷了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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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府。

“夫人,陳氏果然出手了。”張嬤嬤在她耳邊低聲道:“她竟學了常氏的手段,給王爺下了藥。雖然王爺沒有明令處罰,可聽說王爺出來時臉色難看極了。”

“那是自然。當初在安陽郡主府上王爺可是吃了大虧,在同瑞親王的爭鋒中也因此落了下乘,陳瑩還敢用此招數,王爺不恨死她才怪。”

陳瑩可真是個蠢的,當初聽信了常玥的話做了蠢事,如今竟還重蹈覆轍。

然而對她卻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陳氏這是著急了。”張嬤嬤想著從安親王府陸續回來的消息,道:“咱們烺哥兒一日比一日聰慧,愈發得王爺的喜愛,她擔心自己不能早些生下嫡子,若是咱們哥兒長大了,被請封為世子之後,她就再沒希望。”

護國公夫人點了點頭。

她摩挲著手中精致的細長瓷瓶,緩緩開口:“當初我想,若是她能真心待烺哥兒好,我倒也可以助她坐穩安親王妃的位置。誰知她竟這般狹隘自私,目光短淺。”

烺哥兒已經沒了母妃,且他年紀又小,最是容易籠絡的時候。護國公夫人甚至還擔心過,若陳瑩是個機靈的,把烺哥兒給哄住,倒叫他長大後忘記了自己的生身之人。

“夫人自是一片真心為咱們哥兒。”張嬤嬤在一旁附和,“烺哥兒剛生下來時有些不足,您隻想著哥兒平安喜樂一世便足以,沒再想過世子之位。可即便如此,陳氏對咱們哥兒也不曾有幾分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