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回(1 / 2)

浚縣知縣慕嗣成今日從衙門裏退了堂到後頭自己個兒宅子裏,心中一個勁兒犯嘀咕,這事兒該怎麼辦好?負著手,蹙著眉,慢慢兒拖著步子,走到衙門後頭院子裏堂屋中也不坐,隻地心裏來回踱步,直到正妻吳氏從正房中走到他跟前也沒察覺。

“老爺你這是做甚麼?回來也不進房中換衣服,隻這地心裏轉,晃得我頭暈。”吳氏走過去抬手就慕嗣成頭上一拍,大著嗓子喊了一聲,語氣裏頗多不耐。按理說這慕嗣成好歹也是個正七品縣官兒,哪裏有婦人家想拍頭就拍頭理兒。可有一句話,縣官不如現管,這話拿來說他正合適。他活了半輩子,為官也算清廉,上峰同僚相處也算過得去,家裏對上對下性子也還算好,就隻一樣,懼內。說起這個,整個浚縣乃至整個洛州他都是數得上號。

這會兒他被吳氏一拍,那大嗓子一吼,立刻習慣性縮了縮頭,就象那鼠兒見了貓似,臉上多了些尷尬顏色。偏又上半邊兒臉子兩道八字眉扯開去,額間有些驚怕神色,下半邊兒臉嘴角堆上些討好笑,嘴中道:“娘子,你萬般皆好,隻這聲兒大了些……”

吳氏一看他這樣,氣便不打一處來,伸手又他額間一戳,寒聲道:“你嫌我這聲氣兒大,你怎不隨那輕聲細語狐媚子一起去了才好,反倒是我跟前又纏這些兒年。”

慕嗣成一聽她又提起這個,禁不住心裏頭七上八下提起心來。每回隻要她一提起這個,他心裏頭就要發虛。不怕別,就怕她囉哩囉嗦,翻山倒海又要說上一兩個時辰,弄得他腦仁兒生疼。

為了阻止她再順著這話頭說下去,他忙上前討好拉了她袖子,壓低聲裝出些神神秘秘樣子對她說道:“娘子,別說這個了。我告訴你個事兒,今兒個縣丞馮奎從洛州公幹回來,同我說了件稀奇事兒,你可是想聽聽?”

吳氏平時就*打聽四鄰八鄉稀罕事兒,又*替人拿主意。如今一見這極少對自己說過稀奇事兒丈夫這神神叨叨樣子,心裏頭也起了頗大好奇心,便轉臉問他:“到底是甚稀奇事兒,你且說來聽聽。”

慕嗣成四麵一看,直起身負手道:“娘子,且隨我回房去,待換過衣裳再說與你聽。”話畢,先施施然走了。吳氏後頭本欲說上他一兩句,心頭又好奇著他說得那稀奇事兒,忍了忍,還是跟他身後進到正房中去。

進到正房中後,吳氏伺候他換了衣裳,又叫丫頭去泡了盞碧螺春來,遞到他手中,看他坐一把酸枝木官帽椅上慢條斯理喝了幾口,舒了口氣,將茶盞托手中,翹起二郎腿哼了兩句戲文兒。

吳氏陪他旁邊兒,另一張椅子上坐著,眼巴巴等他下文。

慕嗣成看掉她胃口也差不多了,便見好就收,怕拖過了頭兒,她再發起火來不好收拾。說起他這正妻吳氏是打小就定下娃娃親。那時兩家長輩是間壁鄰居,彼此相熟,往來頻繁,家境也差不多。

誰料十七歲上兩人成親時,自己家裏家計消乏了,可這吳氏並沒有嫌棄他,反而是每次回娘家都要帶些銀兩回來貼補家計。又忙裏又忙外讓他安下心來攻書。五年後,家裏連著添了兩個哥兒後,他三年之中連中秀才舉人進士。後來放出來為官,隻是仕途一直不順遂。這十來年了一直這縣官任上呆著,也換了好幾個地方為官,可就是一直做著正七品父母官,一直升不上去。與他一年中了進士同年好多都做到了知州,甚至進了六部衙門,可他還是不挪窩兒。

每次一想到發妻吳氏這些年對他知冷知熱,操持家中大小事宜,為他生兒育女,雖然後來變成了母老虎,他感念她辛勞和恩情,心甘情願一年兩年漸漸變成了有名懼內主兒他也不乎。再說,她變成了母老虎也是他惹出來錯兒。

“你倒是說呀,別老那兒吊著……”吳氏見他半天不開口果然有些不耐煩開口催他。

慕嗣成忙將茶盞放下,將袖子一攏湊過去輕聲說:“今日縣丞馮奎回來說了一樁炎知州家裏稀奇事兒……”

見吳氏隻管盯著自己凝神聽著,便繼續言道:“你可知炎知州家裏那位女孩兒?”

“這整個洛州有誰不知道他家中那女孩兒,聽說是才高八鬥,貌賽嬋娟,這一州女孩兒怕還是她拔尖兒。今年怕也是及笄了吧,想來去提親官宦子弟定是將門檻也給踏破了。”吳氏笑著接話道。

慕嗣成捋著下頜那稀疏幾縷細須點點頭,複又搖搖頭:“娘子倒是知道一些兒,可又知道得不齊全。”

“哦?”吳氏挑眉看看他,伸手就他臂上一掐,提高了些嗓門兒道:“老爺,你就別藏著掖著了,你還知道些甚麼些說來。”

慕嗣成“哎喲”了一聲,忙將那隻被掐手縮回來道:“娘子且別動手,我這就細細說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