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顏豎起耳朵認真聽,隻聽炎無憂緩緩道來:“前兩日你病著,我便吩咐彩墨拿鎖匙來開了書房,到書房中拿了這書來看一下,昨日又叫她把書拿回來放好,想來她隻記得大致放哪裏,並不曾記得真切,所以也就沒有放回原位,而你記書又是死記書名和位置,這書一旦離了你原先記得位置,你自然就找不著了。”
“原來如此,我說那書怎麼自己長了腿兒跑了呢……”汐顏這才明白過來今日自己鬧笑話原因,心中釋然了。隨即端了炎無憂喝了一半那盞茶下去續水,然後再將那盞茶小心翼翼放她左手邊半尺之外,方便她夠得著茶盞,又不妨礙她翻書。
炎無憂開口:“你下去歇著罷,待我喊你再來。你要是覺著無聊,回房去做些針指也行。”
汐顏手中拿著填漆小茶盤應了一聲“好”方說:“姑娘,既是我你這書房中當差,回房去成什麼話。”
轉念一想,這書房中坐著難不成一直看著她背影發呆麼,這也委實難捱了些,於是便用打商量語氣輕聲道:“姑娘,要不我把針指拿到書房中來,不耽誤姑娘叫我,我也有事做,不覺得難捱。”
炎無憂兩眼看著書隨口道:“也好……”
慕汐顏含笑說了聲“謝姑娘”便下去將自己手中茶盤放了,隨即回房去拿了自己針線笸籮來,坐書房中一張錦杌上繡荷包。
房中靜寂,兩個人各做其事,時間倒過得。炎無憂看了約一個時辰書,覺得有些倦了,便站起來活動活動頭頸,轉身過來卻見慕汐顏低著頭那裏極為認真繡著什麼,連自己起身也沒覺察。
一時之間倒好奇她繡什麼東西,於是便慢慢踱了過去,走到她身邊兒,低頭一看隻見她那月白底荷包上繡著碧綠荷葉,旁邊是粉色並蒂重瓣荷花,四邊裝飾著連綿萬字不到頭金色福紋,看起來極為鮮亮和精致。
“喲,好鮮亮活計。”炎無憂脫口而出讚歎道。
汐顏驀然聽到身邊兒有人出聲,倒嚇了一跳,手一抖,那手中捏針一偏一霎時便紮到了捏著荷包手指上。
“嘶”了一聲,慕汐顏放下荷包,抬起手隻見那指尖湧出了一滴血珠,炎無憂一見自然嚇了一跳,一麵彎下腰去抽出袖中絹子替她包住那傷口,一麵嘴中急切道:“都是我這麼冒冒然說話,嚇著你了。這傷處定是很疼,要不我去叫彩宣拿些傷藥來替你包紮一下?”
汐顏“噗嗤”笑出聲道:“這一點針紮小針眼還用什麼傷藥,你瞧,這樣便好。”
說完,隻見汐顏將手指從炎無憂裹著絹子中抽出,放見自己嘴中輕輕吮吸了幾下,然後將手指給炎無憂看,“姑娘,你看這會子這手指上一點兒也沒事了。像我這般常做針指人再巧手也難免要被針紮著,要是紮著一點兒就要用傷藥包紮,那這針指還做不錯了?”
炎無憂看汐顏手指,果然吮吸了幾下後便沒見到血珠了,隻是指尖上有一個小小白色針眼。
直起身來,炎無憂手中捏著染了汐顏手指血跡絹子道:“我自小就不喜那繡花針,所以我娘請了洛州有名繡娘來教我女紅,我學了幾天連針也拿不好,便再不願意去學了。我看你倒是這上頭心靈手巧,有些造詣。”
汐顏羞澀笑:“我哪裏有什麼造詣,隻是有些心得罷了,小時候我母親說女孩兒家頭一件要學好針指女紅,將來出閣了,要給一家人做衣做鞋,討得婆家歡心為上。所以小時候她便不教我讀書,隻讓學針指女紅。我祖母年輕時是四裏八鄉有名繡娘,我這針指都是和她學,大致看得。”
炎無憂自慕汐顏進門兒後,從未問過娘親和身邊兒丫頭她家中境況,再說這些事也不是她一個大小姐能問,況且名義上自己還是她“夫君”,她是自己“娘子”。如今驀地從她口中聽到“母親”二字,方知她原來是庶出女孩兒。這一下她大概知道為何那慕知縣舍得拿自己親生女兒來為一個女子衝喜了。一個庶出女兒自然稱不上金貴。那慕知縣又是爹爹下屬,這下屬這麼做怕還是意青雲路。
慕汐顏這話說出後,忽地臉上一紅,心道,才將說順嘴了,怎會說起出閣話來,待字閨中女孩兒不該說這個,況且又是炎家大小姐跟前,定會被她取笑了。
又想到自己適才話中,還有句是“我母親說女孩兒家頭一件要學好針指女紅”,這話也不妥當很,眼前這人分明自己前頭是說了她自小不喜歡針指,自己這話說出來不是打她臉,有教訓她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