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素淩雲托著下巴看那人在一處空座位旁坐下,先叫小二上了壺酒,而後又抖抖索索地念叨著“有山賊”,那模樣活像是被山賊輕薄了之後的良家女子。
那位形似良家婦女的中年男子的穿著倒是引起了素淩雲的主意,那衣服是極為上乘的絲綢織品,能穿這種衣服的,不是官宦便是巨商,而看他那副肥頭大耳的模樣,想必是個商賈的可能性更高些。素淩雲有些眼熱地打量著他的服飾,那眼神在別人看來就像是要上去扒了那人的衣服,他的目光逐漸下移,卻發現那件衣服下擺處撕開了幾道口子,而他的鞋子上也沾了些許的綠色葉子。
素淩雲思索片刻,想起方才來的路上,官道兩側確實是有高山,不過他既然這般怕死,又為何不好好走官道,非要在山上行走?他咬了咬筷子,突然發覺有人在看自己,眼神掃過去,是方才那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依舊是舉著酒杯,笑意盈盈地打量著自己。
素淩雲眼神銳利地看回去,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有什麼好看的”。男子看懂了他的神情,複又笑了笑,才收回了目光。
登徒子。
素淩雲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房間夾在那個登徒子和富商的中間。
他鎖上門去下麵馬廄看花花的時候,隔壁的富商剛好顫顫巍巍地在開門,而等他順了花花的毛又回來的時候,另一邊的登徒子正在開門。
登徒子見到他,笑意又在唇邊綻開了。素淩雲十分地不解,心說為何這登徒子每每見到自己都要笑,自己看著很有喜感麼?
想到此處他終於忍無可忍,深深歎了口氣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登徒子搖了搖頭,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素淩雲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又問道:“那你為何總看著我笑?”登徒子眯著有些酒氣的眼睛,思索了片刻,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人,眼中的笑意更深:“你與我認識的一個姑娘很像。”
素淩雲心說,該不是這登徒子有什麼難忘的情史吧?那姑娘後來如何,死了?登徒子見對方的神色豐富多彩,便知他是想得太多了,於是解釋道:“她是一個歌姬,我常去她那裏喝酒。她彈琴彈的好,唱歌也擅長,長得又特別美……哎呀,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我好想她啊。”
說到此處那登徒子回神見素淩雲麵色不善,又好心地問:“公子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天氣太熱了嗎?”
素淩雲本就怕熱,大熱的天更是不喜歡有人聒噪,這登徒子不識他心中所想,愣是一個勁地在他耳邊唧唧歪歪,素淩雲被吵得有些頭疼,隻道這小子大概是喝醉了酒在想姑娘了。不過就算你想姑娘也別拉著我好嗎,方才出門的時候看見不遠處就有座花月樓,想姑娘了就去那裏,隻要肯花錢,還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如此想著,素淩雲冷冷瞪了那家夥一眼,開了門便進了自己的房間。登徒子見鄰居對自己的態度十分冷淡,捂著心口站在門前傷心了片刻才兀自進了房間。
素淩雲出了大價錢讓小二給自己的房間裏添置了一塊冰,然而這天氣實在熱得過分,就算有冰塊在房間中,他也還是輾轉難眠,這時候他又開始懷念起自己的白龍皮了,畢竟是神獸白龍身上的東西,當初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後來也是花了大工夫替人做了件事,對方才肯把這樣好的東西給了自己。
好不容易直到夜半之時他才勉強入睡,然而睡得卻是極不踏實,翻來覆去總覺得熱,脖子裏也總是黏糊糊的有汗水。睡到後半夜時迷迷糊糊間似乎又聽到了有人在大喊著“放過我別殺我”之類的話,那聲音仿佛近在耳畔,惹得他極為惱火。
他一把掀了被子,那聲音似乎是從隔壁商人的房間傳出來的。素淩雲心說就算是白天遭到山賊搶劫,也不至於一直害怕到晚上吧。被人如此吵醒之後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睡意也全然沒有了,他平生最恨有人吵他睡覺,一怒之下他踹開了隔壁的房門,正準備好好與那商人說說理,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