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淩雲被送進了房中。
一進屋中,她就摘了蓋頭將頭上的發飾都拆了下來,頂了大半日的發飾,她覺得脖子一陣酸痛。
“少夫人不可呀,這蓋頭須得是少爺才能摘的呀!”
她就知道會有丫鬟這樣與她說,她歎了口氣將下人都打發了出去,自己回到桌邊捏著點心吃了兩口,突然就笑了起來——看著周世風方才的神情,她就覺得今日他都不一定會給沈婉然這個麵子來新房中。
是以她也不會真像新婚燕爾的含羞少女一般苦苦坐在這裏等自己夫君,愛來便來不來也省得她演戲。
想到此處她又拈了塊點心塞進嘴裏,順帶喝了幾口合巹酒順氣。吃飽喝足後她便將那身嫁衣扔在了地上,蓋上被子準備早早睡了。她的脾氣是矯情又挑剔的,幾年來嬌生慣養出了一身臭毛病,而挑床便是其中之一。
這周府的床不如饕餮閣的舒服,硌得她有些難受。要說實話,這床相比之一般的來說也是極好的了,奈何她饕餮閣中用的都是一等一的東西,那張床軟的就好像她能陷進去一樣。她在床上翻了老半天也睡不著,心中不由有些煩躁。
豎起身來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倒像是後半夜了,龍鳳花燭嗶啵作響,卻也沒見有人來將它吹熄。素淩雲撩了撩頭發,心說看起來這周世風的的確確是不會來了。自己說什麼來著,新婚之夜拋下夫人,他背後必定還有姑娘。
她兀自下床找了些酒喝,這才有了些睡意,在床上又翻轉了些時候,天將亮時終堪堪地睡去。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人叫醒了要去給老爺和夫人請安。素淩雲揉了揉眼睛,換上了丫鬟送來的衣裳,又將陪嫁過來的丫鬟統統打發去了離自己遠一些的地方做差事——畢竟是娘家帶過來,都是見過沈婉然容貌的,自然不能留在身邊了——這才悠悠然出了臥房準備去廳堂裏給周深請安。
她從房裏退出來將門關上,背後卻撞上一個人,她心說敢在這府裏撞自己的不多,約莫就是這個周世風,回眼一看,果真是他。
那人穿著一身藍色的袍子,正垂著眸冷冷看她。素淩雲輸什麼都不會輸在氣勢上,不緊不慢將門關好後,便轉身與他對視起來。她素來也是冷意肆虐的人,周身的氣勢都是生人勿進的意思。她突然覺得好笑,竟然有人膽大到要與自己比冷漠麼?
先出聲的還是周世風,他皺著眉頭問:“你這副神情……是在怪我昨夜冷落了你?”
竟還好意思提起?真不曉得是真性情還是故意要惹人不快。
素淩雲心中暗暗菲薄,臉上也是個不願屈就的模樣:“你是想說昨夜有事耽擱了?”
見她這幅樣子,周世風本來準備好的嗆人話一時被卡在了喉嚨口,他愣怔片刻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曉得你已有意中人,而我也恰好有喜歡的女子,你我的婚姻不過是家族間的交易。從今往後我們便井水不犯河水,如此也算得上公平。”
“公平?”素淩雲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盯著周世風便是嘲風一笑,“你有喜歡的女子,討來做小妾便是了,可我的意中人呢?我既嫁了你,難不成還能與別的男人私會?”
“你!”周世風臉上漸漸顯露些怒意,“你想……”
“井水不犯河水麼……倒是沒有問題。”素淩雲打斷他的話,“但希望你記住這句話。”
說罷轉身便從他身邊離開,留下周世風一人站在原地。
他今日本是來給她下馬威的,他不喜歡相府的千金,他喜歡的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那個姑娘明麗動人,不像那些個故作矜持的世家小姐,一下子就走到了他的心裏。當他曉得沈婉然也早已芳心暗許之時他覺得他們兩人誰都不虧,不過今日聽她這樣一說,倒是顛覆了他先前的想法。
聽媒婆說沈家女兒端莊大方,性子也是極為溫軟的,這媒婆的話素來誇大,他卻沒想到竟誇大到顛倒事實的地步。就衝她方才對自己的態度,又怎麼會是溫軟的女子呢?那般張狂的冰冷之意,容不得自己靠近她半分。
那姑娘越走越遠,周世風發覺她竟然沒有挽發,墨發閑散地在身後垂著,風一吹來能帶起一片的發絲。
他眯了眯眼追了上去,畢竟是名義上的夫妻,他們二人還是需一同去父母那裏問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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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淩雲在周府的日子過得舒坦,周深的罪證雖然查了些出來,但也都是些諸如受賄的事情,想必皇帝也不會將這些事放在眼裏,必須要找個更有力的證據才能讓皇帝真正下決心除掉他。
她坐在院中一棵桃樹上悠閑地啃桃子,又心想著自己一個大了沈婉然十歲左右的人竟還在這裏演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當真是不要臉得很,要不是平日窩在饕餮閣的時間多,將自己養的白白嫩嫩,這時候打了粉難以辨認出年紀,大概周世風早就要懷疑了。想到這裏為自己的不要臉咬了口桃子,心中暗暗稱讚這桃子想必是周府裏精心侍弄的,皮薄肉嫩汁水多,很合自己的心意。